第14章 像一條狗一樣蜷縮著。
"你沒有審批文件？「中年男人見她遲遲沒有動作，一下就明白過來怎麼回事。
大米是管控物資，可不是誰都有那個資格進行大量採購。
當然這種事，除非有心人去打聽，一般人不可能知道這些內行里的規矩。
畢竟他們買的再多，也很少有人會一次性買一千斤以上。
他們自然也不會一個一個地去跟他們解釋。
事實上，買糧還需要實名制，一人一年採購量不可超過600斤，這是按照一個成年男人一天的飯量所制定的限量。
當然這也是擺在明面上的要求。
不過看眼前這個纖瘦的小姑娘，她似乎並不清楚這個要求，不然也不會一開口就要兩千斤糧大米。
中年男人嘴裡叼著一根煙，煙沒有點燃，他往身後的座椅一靠，露出的肌肉若隱若現，「小妹妹，新來的？」
話中的潛意思是，剛從外城來的？
畢竟內城人應該不會有人不知道這個規矩。
除了外城人。
畢竟，是個生意人都知道外城人百分之九十的人一星期能不能吃上一斤大米都很玄。
尤其是他這種管糧食的。
簡今歌掃了一眼他嘴裡的煙，倒是沒有隱瞞，「嗯，昨天剛進的內城。」
「兩千斤的大米價錢可不低，你有那麼多錢買那麼多糧食嗎？」中年男人點點頭，眼底有好奇，若有所思問。
簡今歌看著他，頓了下，慢吞吞道，「有，我昨天晚上剛給自己找了一個儲備錢庫，他有錢。」
能將被包養說的這般理直氣壯的，倒是個人物，中年男人心裡感慨，不過他對此並未多說什麼。
畢竟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世道，能被那些有錢人包養也是一種本事。
小姑娘長的也不錯，就是有點可惜了。
簡今歌一看他表情就知道對方是誤會了，但她沒有解釋，因為沒有必要，「除了要採購文件審批，還有其他的要求嗎？」
「沒有。」
「好，我知道了。」簡今歌沒有跟他繼續浪費時間，轉身離去。
關於星城的權力結構，她不是很清楚，審批文件的事，有點麻煩，但不多。
反正簡家肯定有人在後勤部任職。
只要簡家有人在，辦法總會比麻煩多。
有了這一趟的經歷，她先後去了牛肉檔，豬肉檔，羊肉檔，雞鴨鵝肉檔，海產品，各種調味料的雜貨鋪等店鋪都逛了一圈。
至於狗肉檔，她直接越過去了。
狗肉是高熱量食物，可她不喜歡吃狗肉，臨了，簡今歌剔除了這個選項。
最終得出的結果是。
各種肉類都有統一的限量採購，超過一定數量也需要後勤部簽字同意。
雜貨鋪的調料限量倒是寬鬆些。
海鮮也限量，甚至比肉類的限制還要苛刻。
雖然除了四座主城之外都是水域，但一百年前的天災，對水資源的污染，絲毫不比陸地弱。
不過人有著超過智商的智慧生物，有人的地方，就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克服了生產問題，之後真正困難的不過是供不應求這個難題。
簡今歌整理著所得的信息，抑鬱了。
她手中拎著一個紅色塑料袋，神色有些頹喪地走出農貿市場。
走著走著，路也不知不覺中越走越偏，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恰好站在一個偏僻的十字路口裡。
四周很安靜，安靜到路口處只能看到她一個人的身影。
也正因為安靜，所以她聽到了一陣陣拳打腳踢，以及悶哼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她熟啊。
往前些年，在她還小的時候，經常發出這樣的聲音。
那時的她，為了活著，每天跟其他的乞丐搶食，打架，喔，說打架是高估她了。
應該說她是單方面被一群年紀稍大的孩子群毆。
簡今歌想起以往，忽然來了一絲興緻。
她循著聲音過去，沒有驚擾那些人，更沒有出手幫忙，只是安靜地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五六個殺馬特少年對著地上蜷縮的人拳打腳踢。
簡今歌平靜地看著地上之人緊緊抱著頭，不發一言，縮著身子，盡量護住身體，避開要害。
是個能忍的。
嗯，那模樣，還真是越來越像曾經的她。
像一條狗一樣蜷縮著。
挨打的人似有所感，睜開一條眼縫，瞥向她所在的位置。
四目相望。
一個眼底漆黑如墨，一個銀白如冰雪。
唯一相同的是，眼底是同出一轍的冷漠，以及對活著的渴望。
這群人中一個長發女孩第一時間發現了簡今歌的存在，她連忙叫停其他人。
「這是我們的私事，不要想著多管閑事，如果不想挨打，趕緊離開。」長發女孩眼中有警惕，威脅道。
簡今歌聞言，將視線從地上之人的身上挪開，看向說話之人，她歪了歪頭，露出一個軟糯乖巧的笑容，「我就是路過的，好奇，你們不用理我，繼續。」
長發女孩很意外她的回答，可也正因為她的回答，他們一行人反而更加的警惕。
其中有一人小聲道，「姐，這人出現的太詭異，而且她的反應也很奇怪，要是這人喊一聲，被巡邏守衛發現，這事可就不好處理了，今天要不就到這裡。」
長發女孩想了一下，點頭，給了其他人一個眼神，然後快速離開了。
簡今歌：……
她真是只路過，怎麼說了實話，反而不信呢？
人走了，巷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地上的人默不作聲地在地上趴著，既沒有請求簡今歌幫忙，也沒有向她道謝，只是安安靜靜地趴在。
倒是呼吸略微有些粗重。
簡今歌從袋子里掏出一根冰淇淋，嗯，是她在農貿批發店順路買的一小袋零食。
她一步一步走近對方，蹲下，慢吞吞地舔著冰淇淋，兩隻眼睛平靜地落在對上身上。
一時之間，
他趴他的，她吃她的。
兩人像是杠上了。
等簡今歌一根冰淇淋吃了大半，一直躺在地上裝屍體的人動了一下，然後緩慢地抬起頭，看了她半秒，最後落在她手中提著的塑料袋上，
「我也要吃。」
聲音嘶啞，語氣理所當然，甚至帶著認真。
簡今歌舔冰淇淋的動作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她很認真地挑了根檸檬味的冰棍，嗯，最便宜的那款，遞了過去，「長那麼漂亮，還有一頭漂亮的銀色長發，我還以為你是女孩子，沒想到竟然是男孩子。」
「話說你的眼睛也是銀白色的，和你的頭髮還挺搭的，搭配在一起，還挺漂亮的，是天生的嗎？」
銀白長發少年拿過冰淇淋，快速地吃了起來，狼吞虎咽的模樣，但又不顯粗俗，反而透著一股優雅。
簡今歌也不在意他的無視，自顧自道，「或者，你是從某個實驗室逃出來的實驗體？」
銀白長發少年聽到實驗體三個字，這次終於有了反應。
他眼神警惕且兇狠地瞪著她，仿若一頭野狼，下一秒就會咬破她的喉嚨。
「看來我猜對了。」簡今歌微笑著再次掏出一塊麵包，尋尋誘惑道，「要跟著我混嗎？管飯。」
銀白長發少年朝她低吼一聲，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袋子，轉瞬間，消失在巷子里。
簡今歌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再看看空空如也的巷口，笑了。
在她夢中，與這個俊美的銀白長發少年有過一面之緣。
不過，那時的他，是她堂姐簡洛靈身邊武力值一流的保鏢。
有意思。
她喜歡撬牆角，尤其是一個有實力的牆角。
夢中她的慘境，身在其中的「她」或許沒察覺到，但站在旁觀角度了解了全過程的她，卻是清楚的知道。
她所有的不幸，都來自於堂姐簡洛靈。
準確點說，她所遭遇的一切，背後都有她的手筆。
簡洛靈，並非她表面看起來那般，人淡如菊，人畜無害，不爭不搶。
相反，她有很強的野心與心計。
簡今歌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將剩下的冰淇淋一口吞掉，轉身離開。
完全沒有將一小段插曲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