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連喜
清晨，雞鳴還不到三遍。沐小裴就聽到了隱隱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咒罵聲。
「都忘記還有這麼一號人了。」沐小裴揉了揉眉心。
聲音來自於外祖家的對門，那大門一年到頭幾乎就是鎖著的，門裡面用鐵鏈鎖著一個瘋子，叫連喜。
沐小裴曾經無意中看到對門曾經打開過，大門裡面的房屋大部分已經坍塌，連喜就被用粗重的鐵鏈栓在地上，穿著一件幾乎破爛成布條的棉衣，應該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其實他大部分時間沉默不語，但是每天天亮之前都會發狂。沒有人給他好好送頓飯，父母年事已高，也約束不了他，就只能往裡面扔些吃食。靠著時有時無的食物，連喜被困在對面近二十年。
沐小裴記得上一世見過連喜的最後一面，當時他已經病入膏肓，瘦得像個骷髏，家裡人幾乎都不在了，因為要推倒那一片房子，大舅舅找村裡人把他放了出來。剪掉了幾乎到腳跟的雜亂長發，換了簡單的單衣，連喜眼神也變得清明，直直盯著院子旁邊的大樹，喃喃自語，沒有人聽清他在說什麼，但是當晚，他就安靜地窩在樹底下去了。
想著以前的事情，沐小裴仔細聽著連喜的哭嚎，好像是在挽留什麼人，接著又是怨恨的咒罵聲。
沐小裴喊林孟：「給你的任務，去查查的這個瘋子的事情。」
林孟也很好奇，就溜進了對面，結果一進去，就發現連喜直勾勾地盯著他。
「靠！你能看見我？」林孟嚇一跳。
連喜依然盯著他，緩緩伸出手：「帶我去！」
林孟蒙了:「去哪？」
連喜突然失控，開始瘋狂撲向林孟，大喊著：「去！帶我去啊！」
林孟驚得趕緊奪門而出，連喜掙扎著要掙開鐵鏈，不停哭喊，持續接近半小時才卸了力氣，安靜下來。
吃早飯的時候，凌瀟假裝好奇向外祖母打聽對門的瘋子。
「那個連喜啊，也是可憐得很，當初學習可好了。」外祖母一臉惋惜，「村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就出去吃了頓飯，一晚上沒回來，後來發現醉倒在那個大柳樹底下，醒了非得娶隔壁村的一個女的。誰勸都不好使，後來家裡人就依著他了，結果沒娶回來。有的說是女方不同意，有的說是那女娃死了，連喜就瘋了。」
「開始只是木木獃獃的，不到兩年吧，就開始光著身子到處跑，拿著石頭砸人，把爹娘都打了，就把他鎖起來了。這不房子都塌了，全家搬走了，也近不了他的身，就栓那了。」
「老頭子有時候覺得他可憐，就丟點兒吃的，強上扔過去，總歸是餓不死。可憐咯，好容易供起來個大學生。」
林孟聽完扯了扯沐小裴：「我給你說，那個人，魂魄不全，我查了一下，至少少了一魂兩魄，肯定是被害了。」
「姥姥，他被關在裡面幾年啦？」沐小裴問外祖母。
外祖母想了一下說：「得六年了。」
六年，與上一世近二十相比，現在的連喜還有尚存的理智。如果真的是被人所害，那麼他周圍肯定有懂邪術的人存在，這人留著難保成隱患啊。
沐小裴迅速過了一下腦子裡關於趙莊村的信息。
趙莊村四面環水，東南西北四條河形成了天然的村界。早年間，在趙莊村的村北曾經發現了石油的痕迹，為了方便勘察隊工作，政府趕工給趙莊村修了一條可以通省道的公路，雖然後來數次勘探，只發現了很少量的石油不值得開採，趙莊村因為有了這條公路迅速發展。村裡擅長種菜的人很多，趙莊很快發展成蔬菜大村。
除了蔬菜，趙莊村最惹眼的就是大片大片的合歡樹。
沐小裴見過最大的合歡樹就在趙莊，兩個成年人合圍都抱不過來。
連喜一直盯著的就是村裡最大的那棵合歡樹。
沐小裴請了槐樹樹靈出來幫忙：「那棵合歡樹，你看看裡面是不是有同類？」
小樹靈開開心心地衝過去，樹榦樹冠樹梢都找了一遍：「沒有呢。」
「那就怪了，看起來靈氣很高的一棵樹，年份也有了，居然連個靈體都沒孕育出來。」沐小裴開啟麒雷珠，仔細對合歡進行勘察。
終於在樹根底下的發現了極其微弱的一點殘留。
「這裡曾經有過樹靈。」沐小裴皺眉，「像是被抓走了，這點兒痕迹是掙扎抓破了樹根留下的。」
凌瀟探了一下留下的氣息，開始追蹤：「西邊池塘那。」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池塘邊的大柳樹底下，巨大的柳樹傾斜而生，大部分樹冠探出水面，像是在臨水自照。
沐小裴冷笑：「倒是忘記這個騷包了。」
這棵歷史悠久的樹裡面可住了個厲害人物，一條數百年的大青蛇，為什麼說它騷包呢，別的蛇都是躲著藏著怕被人發現，這條呢，喜歡在早晨和黃昏的時候，尾巴盤在柳樹上，伸出腦袋在池塘上方喝水。
很多村民見過它的真身，並虔誠地奉之為柳仙。
這柳仙在這方土地上輩分最大，很多小生靈受其庇護，看來這合歡樹的樹靈要麼被它抓了，要麼就是求它庇護來了。
沐小裴敲了敲柳樹的樹榦：「哎哎哎！出來一下！大長蟲！」
樹榦震動了一下，葉子沙沙作響，一個蛇腦袋緩緩地從樹冠里探出來。
沐小裴似笑非笑地看著它：「你就打算這樣跟我說話嗎？」
青蛇抖了一下：「哪裡敢啊。」說完化成一個眉清目秀的青衣男子，真的就很騷包。
「合歡樹裡面那個，是你帶走的?」
「冤枉啊，不是我，我沒有，我還救了它呢。只是它太虛弱了，到現在都沒醒。」
說完青蛇拿出一朵合歡花：「喏！傷得可重了!」
沐小裴示意凌瀟接著，對青蛇說：「好在不是你幹了壞事，那個叫連喜的，跟你沒關係吧。」
「沒有沒有」青蛇趕忙搖頭，「我可老實了，從不幹那些缺德事兒。」
「最好如此，要被我發現你幹壞事兒，你這麼多年攢的功德都給你散了。」
青蛇覺得自己渾身發麻，當年調皮，搞點兒小惡作劇發發水，不小心淹了個村子，結果正好被出來歷練的貝爺撞上，三道雷差點兒劈了個外焦里嫩，想想就可怕。後來他是自請來這個地方守護贖罪積攢功德的，本來以為不會碰到以前的人了，沒想到緣分吶，就很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