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武安君

這是李克拉第一次直面秦國深刻變法之後的軍隊，商鞅變法涉及到各個方面，其中就包括了深入的軍事改革，直觀粗暴的軍功爵制讓秦人蛻變成了真正的虎狼之師，而這次面對的敵人，未來的秦武安君白起給老秦人的軍隊補充了指揮等方面的缺陷，這是一個真正的軍事專家。

對面的軍營煞氣盈天，繁而不亂，每天都有西戎人馬的斥候穿梭往來。此時的趙國經過了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變革，趙胡騎應該同樣不弱，可惜，李克拉是直接出現在這裡的，只有同行的副官告知了李克拉這次的任務。

韓北魏南，兩軍分列峽谷兩側，幻想著對面的秦軍從中間狹窄的通道經過，在完成一次如同崤山之戰當中對秦人的重創。聽起來很愚蠢，但是貌合神離的兩軍看起來似乎確實是在有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甚至還有年輕將軍跑來詢問李克拉當年「李家先輩」在崤山之戰當中的細節。

李克拉每天都是在公孫喜的營帳中旁聽兩軍議事，現在各國的之間的分歧還是很大，特別是對面的秦軍似乎是要對魏國開刀，北側韓國的士兵們作戰的意志普遍不高。

「糧道收到襲擾，秦人的那些蠻夷斥候已經深入這麼多了？」

「糧道安全關係大軍軍心，而且後方就是天子所在，不能讓那些蠻夷驚擾了周天子。」

「天子的親衛正在趕來，此時洛邑，需要一個機敏的人幫助我們看住後方。」

公孫喜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克拉。李克拉站起身：「願為將軍分憂。」

「李將軍帶著龍衛馳援，我自然是放心的，可惜，李將軍看不到秦人夾著尾巴逃跑的那天了。」

李克拉躬身行禮的動作加大了一分，掩住了他差點綳不住的面容：「軍情如火，軍令如山，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最好的。」

公孫喜很滿意這個「龍衛李家」的年輕將軍，語氣中帶著欣賞：「等到戰事結束，我肯定會給趙國的國君上書一封，為李將軍表功。」

這句話李克拉聽過了很多次，每次在對戰秦國的時候，主帥們總是會這麼說，但是這次...這個看起來人還不錯的大叔先逃過這次的死劫吧。

李克拉出到周天子地盤的時候，看到了正在支援的天子衛率，不愧是國祚如此之久的周王朝扛把子，李克拉在隊伍中看到了一支穿著長袍的隊伍，那些應該是施術者，這是李克拉第一次看到。

據說，這些是周王朝的不傳之秘。但是中原混戰的時候，如齊楚這類的大國，都會出現施術者的身影。

然後就是李克拉帶著龍衛們東奔西跑剿滅騷擾部隊的枯燥日子。

直到，東面戰鼓聲響起，一條黑龍在李克拉的視野當中出現，那條黑龍如同實質存在，巨大的龍首微微下垂，漠然地盯著伊闕峽谷。

「找個隱蔽的位置，注意有沒有迂迴包抄來的秦國軍隊。先看看韓魏兩國的狀態，然後我們離開。」

「是。」

龍衛們隱蔽旗幟，輕裝而行，路上碰到了數支秦國的車兵隊伍，被龍衛們藉助地勢輕易做掉。但是李克拉想看韓魏兩國敗兵狀態的算盤落空了，不說韓魏兩國，天子衛率都沒有一個逃出來。

伊闕峽谷確實是易守難攻，但是一旦被攻破，那裡就是防守方給自己選好的絕佳墓地。

龍衛們沿著黃河等待了許久，最後金鬢來報，秦人開始渡過黃河進入韓國的疆土。

「等不到咯，我們回去復命。」

白光閃過，李克拉回到了塔中，這次負責後方糧道保全的工作，說是讓一個機敏的將領去包圍天子，其實還是原本好似一家的晉國三家，現在已經產生了厚厚的隔閡。

這一次任務除了每天跑跑馬拉松，連熱身都算不上。

九十五層，李克拉推開大門，眼前的景色一變，不再是黃河周圍沃野千里，山巒起伏的北國風光。密集的水網，交錯的水田，以及氣勢洶洶的秦國大軍。

熟悉的「秦」字大旗，不是那麼熟悉的龍紋旗。

秦人的大軍煞氣氣沖斗牛，第一次對陣如此氣勢秦軍的楚國人瑟瑟發抖：「都說秦人殺不完，而且他們會吃人！」

「胡說什麼呢，不就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的龍人，怎麼會殺不完，現在周天子血脈稀薄，龍人存世的數量也就是在北邊，我們這裡就沒有龍人。」

楚國國土廣大，沿著長江兩岸，楚國收羅的民眾可謂是「千奇百怪」，他們對外擴張的野心不足，只是想守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秦軍南下漢中，鄢城是郢都的北大門，為了保住楚國的國祚，秦楚在這裡必有一戰。

但是楚人們設想的血腥戰場並沒有到來，秦人一直都在外圍紮營，除了圍困鄢城之外沒有其他的動作。直到風雨驟起。

「施術者？！」

「風伯雨師？這不是周天子那裡才有的不傳之秘嗎？」

不遠處流向東南的夷水藉助風勢，竟然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李克拉情緒穩定，只是吩咐索銳：「準備好，我們趁著水勢，順便南下郢都，只有在郢都的任務完成，我們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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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長江沿岸的各族水性不差，按理來說就算是鄢城完全被淹沒都不會有事，但是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天災，滔天的洪水之後，緊隨而來的是精銳的秦軍。

無數還泡在水中的楚國精銳被秦軍屠殺，在軍功爵制的刺激之下，他們可不管戰場上的敵人是軍人還是平民，殺紅眼的秦軍很快就讓渾濁的洪水變成了可怖的猩紅。

一個高大的龍人端坐在擂鼓台附近的高台上，漠然的看著秦軍在「掙軍功」：「南下郢都。」

李克拉一路上收攏了許多的潰兵，知道了鄢城的慘狀，消息也很快傳回了郢都。

郢都之中還沒有布置完成，秦軍很快就兵臨城下。一個熟悉的兵種出現在壓迫城池的秦軍當中，騎兵，現在已經到了戰國的後期階段，不說趙國名滿天下的騎兵，有能力的各國都有訓練騎兵作為穿插的作戰兵力，戰車的數量逐漸稀少，這個曾經國力代表的標誌性兵種正在退出歷史的舞台。

狂風驟起，有了鄢城的教訓，楚國將軍們首先就把周圍的隱患排除，所以這次是兩國的正面對決。熟悉的狂風，熟悉的箭雨，吸收了韓弩長處的秦弩順著狂風打在楚國的軍陣當中。

楚軍甲胄輕便，披甲率較低，如果是正面與秦軍對抗，敗亡只是早晚的事情。楚軍很快分成小股，藉助熟悉地利的優勢，晝夜不停對城外的秦軍展開騷擾。

時不時還能組成一股正規力量，與秦軍開展小規模的戰鬥。

但是很快，隨著騎兵加入戰場，這些來去如風的機動兵力讓楚人的小股部隊無處可逃，戰場很快就壓縮到了郢都城牆附近。

慘烈的攻城戰拉開，這次李克拉著實被上了強度。不怕死的秦人頂著楚軍密集的箭矢，紅著眼睛，掛著箭矢爬上雲梯，城牆很快成為血肉磨坊。

龍衛守護的一段城牆還好，秦軍多次突破未成就放棄了這塊硬骨頭，轉而向其他方向進攻。

正在倚靠著城牆短暫休息的李克拉只感覺天空一暗，抬頭就發現正面秦軍的北城牆上方有許多的巨鷹在盤旋。

「壞！」李克拉才發現，整個北城牆岌岌可危，而守護城牆的將領被城下發射的弩矢釘在了女牆上，生死未知。而白起抓住了這個北城牆缺失指揮的短暫瞬間，秦銳士騎乘著巨鷹從天而降，成為了壓垮郢都防禦的最後一根稻草。

事不可為，李克拉隱約記得王來與自己說過，這場戰役楚王最後落荒而逃，就意味著白起沒有對郢都完成合圍。既然最正面的一大段城牆已經丟失，作為來自趙國的雇傭兵，李克拉毫無負擔的帶著龍衛果斷跑路。

發足狂奔，一路上所有的秦國斥候以及合圍的追兵都被甩在身後，到了一處山地，李克拉才敢喘口氣，回望那條已經盤桓在郢都上空的巨大黑龍。

李克拉搖頭一笑，他這五百人，在浩浩湯湯的歷史長河中連一顆沙粒都算不上，虧他還想著要改變歷史。連續兩場戰役，白起的戰爭藝術已經在李克拉腦海當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楚國蠻夷，不足為道。」這是趙國國君聽完李克拉彙報后的反應。

現在趙國一肩擔起了抗秦的使命，雖說是從戰略上輕視對手，但是趙國對於秦國的布置也應該要開始了。

白光閃過，李克拉嘴裡嘟嘟囔囔：「九十五，我倒要看看九十六有什麼玄機？」

但是在九十五層的休息區，李克拉看到了一座陰森森的大營，以及臉色不是很好的白起。

「你最終還是來了。」

「見識了武安君的指揮藝術，接下來應該是重頭戲？」

「那裡面的那個不是我。」

李克拉當然知道，他在守城的時候看到了在擂鼓助威的白起，一個高大的龍人，自然不是眼前的中年大叔。

「九十六層是什麼？」

「巔峰的秦軍，以及末路的趙國。」

「長平？」

「沒錯。」

「雖然我沒有辦法力挽狂瀾，但是我逃跑應該不成問題吧。」

「不同人在最後面臨的東西應該不一樣，你說見識了我的指揮，那我們應該是敵人，而且你似乎損失也不大，都是帶著五百人來回？」

「是的。」

「每一場，九十層之後的每一場，都是我在指揮。而長平...」

「你打你自己？」

「不，更麻煩，我不打擊你，但是我的死靈們全都依附於我存在，我沒有辦法把他們帶進去，長平一戰，是我的極限了。

而你似乎...比較容易。」

帶著巨大的疑惑，李克拉推開了九十六層的大門。

白光褪去，李克拉只是看到一群骨瘦如柴，衣衫襤褸，眼睛發紅的士兵圍在自己與龍衛的周圍。

「龍人向來能吃，在此空耗軍糧，不如殺掉他們，節約糧食也能充作軍糧！」

「正是！」

「找死？！」李克拉眼睛一瞪，還沒有怎麼呢，一群餓鬼就想把自己分食？！對著金鬢，阿光還有索銳一個眼神，幾人大步向前，揪出了那幾個煽動軍心的傢伙，當場處死。

而一個年輕的將領姍姍來遲：「都散開！圍著龍衛做什麼？！」

「趙將軍，我們斷糧數日，如果在得不到吃的，我們就要餓死了！」

「所以就想著吃手足同袍？！」趙括聽到周圍親兵的描述，眼睛一瞪：「既然不想餓死，那就隨我明日奮死突圍，都去休息，養好體力！」

「哪有什麼體力。」這群餓鬼嘟嘟囔囔，走路的腳步虛浮，眼看著就沒有什麼戰鬥力。

李克拉這時才有機會打量周圍，這是一片山谷，而山上及周圍插滿了「秦」字軍旗，天空當中一條巨大的黑龍盤亘，幾乎佔滿了視線當中整片的天空，而它的目光正在投向這裡。

「李將軍，明日你跟在我左右，這次趙國雖敗，但是只要能突圍我們就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是。」

李克拉明白了，此時已經是長平之戰的末尾，趙軍距離全軍覆沒只差眼前的這位突圍失敗了。

到了夜晚，李克拉根本睡不著，秦軍時不時就會夜襲，而且周圍還會有慘烈的廝殺聲傳來，這應該是被包圍在其他地方的趙軍想要趁夜突圍。

到了凌晨，金鬢掀開了李克拉的營帳：「鎮...將軍，趙將軍讓我們集合，準備突圍。」

趙括周圍的騎士裝備精良，而且沒有那種餓了多日的虛浮感，而跟在周圍的步卒們情況就十分的不堪。但是為了保證突圍的成功率，這些炮灰必須帶上，關鍵時候能分散秦軍的注意力。

太陽剛剛從山間當中出現，給這個破敗的營地帶來些許的光亮，趙括趁著這時候一揮手，整個隊伍開始快速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