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華清宴
翌日清晨,大雪悄然而下,如鵝毛般在地面上鋪就一層層絨毯。
一夜風波,滿城風雨。
虎賁軍,羽林衛,巡護衛三軍齊出,但整整搜了一夜都沒有發現那歹人半點蛛絲馬跡。
鬧得那是人心惶惶,緊鎖家門,生怕那歹人喬裝打扮進到了家裡。
但也不知多少江湖上的漢子兩眼放光,滔滔不絕的講述著昨天那名為天煞的黑衣劍客多麼瀟洒,多麼劍術高超。
當眾擊殺一位統領且揚長而去,實在是吾輩楷模。
不談外城刀光劍影,內城仍是平和如常。
今日乃是大周貴婦圈一年一度的華清宴,雖說是一年一度,但平常其他宴會也不少。
一群富貴夫人平日里沒什麼事干,主要的社交活動便是此類宴會壽禮之類。
華清宴則是其中最為盛大的宴會,且場合也最為隆重。
乃這宴會是由皇家華清池劃出來的一塊兒地方,專門給這幫權臣家眷去觀景社交,解悶。
因此也得名華清宴。
大雪之下,梧桐樹旁,鳳梧宮。
金紅鳳袍麗人慵懶抬眸看了眼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將身上的白狐裘緊了緊,打了個哈欠繼而看著手中的牛皮小書。
前些陣子她出宮太勤,多少有些不合適,因此這段時間也是一直待在鳳梧宮裡避免某些風言風語。
金紅太后將小書合上,玉白手背支著下巴,側卧在金黃軟榻之上,淡淡開口:「落雪,昨個小雪說沒說卯兒要去?」
落雪款款施一福:「稟娘娘,昨個燕夫人稍人來帶話,世子最近好像忙些什麼東西,估計是不會去。」
太后鳳眼一挑,哼了聲鼻息就再度拉過絨毯,蓋住了浮凸多姿的身段。
「這混賬,都幾天沒來看了?信也不來一封。」
太后將飽滿臀兒下面那男子畫像拿了出來,面無表情的盯著,看不出喜怒來:
「今天這麼冷,不去了。」
她了解小雪,她要是說卯兒不會去,八成都有可能就是這為老不尊的女人誆騙於她。
但如果小雪說卯兒有事來不了,那多半就是真的沒來了,她也不想挨凍出去在那兒跟一堆不認識的女人扯皮,來來回回都是恭維讚美,沒甚意思。
「諾。」落雪低頭應和,旋即給桌上那精美的雕花金杯滿上花茶,呼呼冒著熱氣。
太后閉目養神片刻,睜開鳳眼,蹙著細挑的柳眉說道:「聽說昨個洛珩出事兒了?」
落雪回道:「是,昨個釵少爺在青樓里...聽曲,有歹人襲擊,但後面聽說被人救了,再然後那救他命的人又跟官府有了衝突,殺了一個羽林衛統領。」
「後面就直接封鎖了明月坊,釵少爺後面還被狗咬了,嚷嚷著要讓羽林衛好看。這事鬧得還挺大,但最後沒有抓著人。」
太后鳳眸微闔,沉吟良久。
「若是抓到人,就說看在釵家跟我的面子上饒他不死,不管怎麼說,既然救了洛珩,就得幫忙照顧一二。」
「至於釵洛珩那小子。」太后緩緩坐起身,以那一雙白皙蓮足去夠那地上的鳳靴,眉眼間不覺黛起寒霜。
「我當時不是讓他禁足了?真是活膩了!」
「休書一封讓他待在家裡哪都別去,再敢忤逆,我親自回去一趟抽他!」
「諾。」落雪忍著笑意,款款退去。
武王府,門前小屋中。
李卯立在銅鏡前,整理那厚實的白狐裘,看著外面那鵝毛大雪蹙了蹙劍眉。
「今天這下的這麼大的雪還要去赴宴?」
一側正笑呵呵看著李卯的老薛則是不以為然。
「少爺你可不知道,這華清宴可是重要的很。」
「乃是這京城貴婦圈的小春節,都想著積累積累人脈關係,下點雪算什麼,而且那邊宴會上雖然是觀景台,但也有棚子暖爐,不至於給那些貴夫人凍得瑟瑟發抖。」
「倒是少爺您此番同夫人好好相處相處。」老薛意味深長一笑。
「馬給您栓門外了。」
李卯點了點頭,拉開朱門朝追雪蹄疾走去。
「駕!」
隨著一聲清喝,馬蹄聲聲響起,白衣狐裘公子於雪中墨發翻飛,賓士而去。
內城,福壽街,那一整條青石大道上,宅邸府門前齊整擺著幾輛堂皇馬車。
為首那輛最為奢華的便是燕家的嫡女,釵家媳婦,燕雪瑾燕夫人的馬車。
作為兩家龐然大物交好的紐帶,在這條街上首位毋庸置疑。
這些個馬車順序,乃至府邸位置都是大有講究,絕非偶然,也不知是多少輩拼搏來的位子。
都說內城下去一板磚拍死一堆三品官,就是六部侍郎待在這內城,都多少有些不夠看。
燕府門前的石獅子前,燕夫人一襲牡丹色誥命服,頭戴珍珠金絲頭冠,耳墜翠寶圓珠,腦後以一黝黑木簪高高盤起發盤,正坐在馬車上撩開窗帘呼吸著冰涼的氣息。
輕描黛眉,微抿丹唇,膚若凝脂面頰上敷著淡淡的薄粉,顯然精心打扮過。
燕夫人隨手從馬車中拿過一面銅鏡,對上去又是小心翼翼的梳理著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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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蘭,小卯是自己去還是讓我去接他?」
湖蘭那邊拎著一三足暖爐上了車,聞言垂首輕聲回道:「回夫人,世子殿下那邊說怕過會兒地上積雪,您不好走動,就讓您不用管他。」
忽而又一片雪花沾在了美婦臉頰之上,燕雪瑾身子往回一縮,又是蹙著煙眉拿起那面銅鏡,不停拿起桌案上擺放的脂粉仔仔細細的塗著。
湖蘭見狀嘆了口氣,將車門關上。
夫人早上起了個大早,沐浴穿衣熏香,然後就坐在那梳妝台前面化妝,一化就是半個時辰,那臀兒在凳子上就愣是沒動過位置。
前些年夫人哪次不是淡妝赴宴?過去寒暄兩句就回來了。
況且夫人化不化妝她感覺真的沒區別,就是一個清麗些,一個艷一些,風格不同罷了,都是那般美。
「小紫那邊呢?」燕夫人做著最後描眉收尾,挑著瑞鳳眸子漫不經心問道。
「太後娘娘來信兒說,今天太冷,不想出來,估計是不會來了。」
「嗯,我就知道。」燕雪瑾將那些化妝器具收入紅木盒內,嘴角勾著若有若無的笑容,眼眸眯成了一線天,盡顯嫵媚韻味。
「跟我爭,她還嫩著。」
「動車。」燕夫人將梳妝盒擺到一邊,正襟端坐,抬起胸脯和煦一點頭。
看上去甚是高興。
湖蘭點點頭,忙招呼著前面的車夫開車。
隨著燕夫人的馬車緩緩行駛,身後那些望風的高門丫鬟也都連忙稟報。
吱呀吱呀——
不多時,一輛輛樣式各異卻全都堂皇至極的馬車不約而同動了起來,直奔那華清池。
且說那那華清池。
池中央有一高樓,名為華清亭,高約十米,寬二丈,方頂紅漆,黛瓦勾檐。
此樓雖說建成十餘年,但能登上去的人寥寥無幾,其中不是皇帝就是位極人臣的高官,憑欄遠瞰,飛鳥山河。
極盡大好風光。
雖說上面風景更好,但尋常人都不敢興高采烈的坐船上去。
踏踏——
唏律——
馬聲嘶鳴而停。
一輛輛馬車停下,自其中踏出來一位位由丫鬟攙扶,撐傘的錦衣貴婦,緩緩踱步要到那中間的亭台下。
為首的燕雪瑾勾了勾耳畔的髮絲,踩著嘎吱作響的雪地朝那華清池看去。
也不知道小卯到了沒。
一行人剛剛往這邊沒走幾步路,卻突然都齊刷刷站在了原地,眼神一滯,隨後迸發無比驚艷之色。
卻見那華清池觀景台,紅木亭台擋外,鵝毛大雪中。
一白衣公子肩頭圍著白狐裘,烏髮落白雪,手裡拿著一根青竹釣竿,將魚線垂進了那靜謐的池水當中,旁邊拴著一匹毛白如雪的神俊白馬。
許是聽見了什麼動靜,那白衣公子緩緩轉過身,露出那被狐裘簇擁,卻又被凍得有些紅潤的絕美臉龐,唇紅齒白,以及那一雙深情勾人的桃花眸子。
那些個貴婦人登時看直了眼睛,兩眼放光,情不自禁的舔著嘴唇。
「那是世子殿下?果然好俊!」
「俊死了!!」
「一個眼神我心都快飛了!」
燕雪瑾眼神一呆,轉而抿著豐潤的唇瓣也不說話,風風火火的就走出了那竹傘直奔李卯,帶著幾分嗔怨輕斥道:「小卯,你發什麼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