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是我硬要嫁你
我預感他口中的事與藍鳳秋有關,內心十分抗拒。
盛青山頭腦簡單感情用事,行為決斷有跡可循。藍鳳秋不同,她思想異於常人,行為又偏激乖張,遇事態度難免出人所料。夢中並沒有這事,想來是我早晨的舉動引起這一串變化,又想起她白天的遭遇,不禁忐忑。
「天色已晚,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我有意推脫。
「等不及明天。」盛青山擰眉,看著我好像看著犯人,「本就是你惹的禍,你去最合適。」
「大將軍言重了,文君不知自己惹了什麼天大的禍?要大將軍親自來抓我。」若是以前,我必定被他的話唬住,生怕自己做錯什麼。但今非昔比,即便我要在盛府討生活,要與眾人和睦,但不包括盛青山。我恨他無情無義,恨他用我的性命去討藍鳳秋的信任,用我一生清白換他自保。我與他此生無緣必須和離。
「如果不是你不願意,母親就不會攔著鳳秋進門,她就不會哭一整天。」盛青山言之鑿鑿,「你我本無感情,五年裡,是鳳秋陪在我身邊生死與共,這正妻之位本該屬於她。你惺惺作態幾番作梗,不過是捨不得地位虛名,真教人噁心。」
「……」我知道他盲目情愛,但我不知他竟然如此癲狂,顛倒黑白。
「你這話真真可笑,不是我硬要嫁你,是你盛青山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娶我進門。我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五年雖沒有陪伴左右,但也在府中操持從未懈怠,上有婆母下有兄弟姊妹為我作證,我榮文君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我書信往來,我事事說明件件倚重,我以為你不僅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更是信守承諾值得託付的良人,卻沒想……」
我深吸一口氣,還要往下再說,卻被盛青月攔在身前。
「嫂嫂,莫要說了,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哥哥有他的緣由。來日方長,今日天色已晚,有什麼話以後再說不遲。」
夢中盛青山回來后五年,我蠱發冤死,虛活了三十年。如今,他剛回來,我二十有五。漫長歲月,這是我第一次如此大膽直白,無比痛快。我激動得渾身顫抖,意猶未盡,死死地盯著他想叫他慚愧。
但他面上的錯愕只是轉瞬即逝,「像你這樣的女人,也只會說這些!」
我這樣的女人?我品味著他語氣里的輕蔑,樁樁件件到底哪裡惹他瞧不起?
「我到這來不是為了與你磨牙,你不願去就不去,像你這樣的妒婦,不如不去。青月,你向來溫柔最懂人心,你去哄哄她。」
「哥,你別這樣說嫂嫂,嫂嫂剛剛還說……」盛青月想要從中勸和,被我堵了回去,「隨他怎麼想。」
「你們一見面就吵,我可要告訴母親了。」盛青萸不耐煩的說道,「什麼時辰還讓不讓人休息?要吵去別處,別妨礙我們。」
盛青月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不忍讓她難做,轉過身去教自己冷靜。
「你們不懂我,我不在乎,但誰也別想攔著我娶鳳秋。」盛青山轉身離去,背影決絕。我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他好像從未聽進過我的話。他向來只說他想的要的。
女子嫁人誰不想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前世今生的執念悄然釋懷。此時此刻,我對盛青山所有的期待皆如冰封。我與他連話都說不通的,猶如對牛彈琴。
*
一夜無眠。
我倒不是想著盛青山懊惱,只是想他說的話,我這樣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女人?我可做錯了什麼?思來想去,在他回來以前不該有得罪的地方。就因為堵了他幾句便不是好人了?竟不知道他是如此小肚雞腸的人。
又想著如果我改變過去的行跡,其他人也會跟著改變,是一串連鎖反應,有些事有些話便要更謹慎些才好。需得走一步看三步,步步為營。
如此輾轉反側,天亮了才發覺。
「夫人夜裡沒睡好?我瞧您眼下烏青,還做噩夢嗎?」天色蒙蒙亮,連枝比往日來得早些為我梳洗,見我呵欠連連,小心勸慰道,「夫人還需心放寬些,身體要緊。其實多一個人為您分憂也不見得是壞事,就算那位得意一時,也改變不了您在府里的地位。往後的日子還長呢,相處久了,大將軍一定會發現您的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現下鬧得這樣僵,惹得老夫人和大將軍頗有意見,要是因此難為你,得不償失。」
「我明白。」我捂住呵欠卻遮掩不住臉上的倦色,「我想通了,不用擔心。」
連枝從鏡中瞟我一眼,將信將疑,「真想通了就好。看您這樣憔悴,我也跟著心疼。等回來我去廚房做些補品,晚上吃好了再睡。」
「聽你的。」我對著鏡子笑笑,「文秀說我又瘦了,是該多吃一些。」
我可不想像夢裡那樣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來日方長我還有許多事做。
連枝為我插上珍珠點翠的髮釵,對著鏡子仔細端詳,「瘦是瘦了,美還是美的。我家夫人天下第一美。大將軍只是迷了眼,待他醒悟便知道自己錯過了多少。」
「不想聽這個。」我審視著鏡中的自己,青絲墨染膚如凝脂,一襲對襟收腰的湖藍色羅裙襯得我膚白修長,外套鵝黃色曳地雲紗,長袖用銀絲綉了花樣,清新別緻。
「我要好好活著,不是為了他。」我喃喃說道。
「夫人能這樣想是最好的!」連枝意外高興。
梳洗打扮好,便起身去老夫人那裡。
昨天吃了閉門羹是衝動的懲罰,今天早些去候著,勢必要攏回老夫人心。在這宅院里,兄弟有兄弟的去處,姊妹總歸要嫁人,婆母在上,許多地方要指望她為我掌舵撐腰。盛青山沒有回來之前,我與她相處融洽,萬不該在需要幫助的時候得罪了。即便她護著兒子,但只要我方法得當,也能少些麻煩。
這樣想著,我加快了步伐。
終究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