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周家
盛夏。
傍晚。
村裡,家家戶戶的煙囪上陸陸續續的開始飄起了白煙。
位於村西山腳下的一戶人家也不例外。
跟別家不同,這家人戶的院子格外大,院子里長著一棵成人小腿粗的杏樹,樹上的杏子還是綠色的,風吹過,樹梢間間或有一個兩個微黃的杏子露出頭來。
樹下幾個孩子抬著頭伸著脖子一臉興奮的看著樹上。
「小叔,你上邊一點,就那片樹葉後面,看見沒有,那個又大又黃。」
「還有還有你頭上也有一個!」
「我要那個大的!!」
孩子們七嘴八舌,樹上的少年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笑嘻嘻的一邊摘一邊仔細詢問方向。
這時一位年約五十的老婦人背著柴火從院外走進來,看見這幅場景,對著樹上的少年囑咐道:「老三,不要摘多了,一人摘一個就夠了,剩下的我還得留著賣錢呢。」
少年答應著,樹下的孩子們也沒有吵鬧。
老婦人囑咐完,轉頭就看見了獨自獃獃坐在門檻上的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女娃娃,眉頭就是一皺,然後又對著樹上的小兒子道:「記得給果也摘一個。」
說完就搖搖頭進屋了。
這是老周家。
周家老父親周得力當家,老妻黃氏。
這對夫妻生了有三個兒子,老大周大富,娶妻許氏,有二子二女。
大兒子周谷,大女兒周杏,小兒子周米,小女兒周桃,今年五歲。
老二周大財,娶妻李氏,有二子一女。
大兒子周麥,女兒周果,小兒子周粟。
老三小兒子周大倉,今年十六歲,還沒有娶妻。
老二周大財家又有些特殊,他家二閨女從生下來就有些不同尋常。
還在月子里的時候就不哭不鬧的,給了就吃,累了就睡。
那個時候大家都高興地說這孩子真會給大人省心,真好帶。
漸漸地孩子越來越大,大家就發現不是那麼回事了,這孩子不哭不鬧,但也不說話啊,獃獃的,跟個木頭樁子似的,別人說話她好像也聽不見,什麼反應也沒有。
老二兩口子這下真如晴天霹靂傻了眼,哪想到自家乖乖巧巧白白凈凈的閨女竟然是個傻的,這可怎麼辦呢?
一家人慌了神。
急的老太太當下就帶著小孫女去附近的寺廟求神拜佛去了。
也不知道老太太舍了多少香油錢,反正老太太當天下午就抱著小孫女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回來就笑呵呵的對著家人說:「不用擔心,大師說了,這丫頭啊命里是有大福氣的,是大富大貴的命,不同尋常的很,只不過她開竅的晚,我們安心等著就是了。」
這下大家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李氏看著自家小閨女傻獃獃的樣子,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娘,大師說了這孩子什麼時候才開竅沒有,我們要等多久?"
是啊,眾人又看過來。
老太太一揮手道:「他說緣分到了自然就開竅了,我一想也是,這種事急也急不來,誰知道老天爺是怎麼想的呢。」
主要是急也沒法子,能知道她會好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哪還敢強求別的。
周老頭背著手點頭,「既然是這樣,這孩子的名字現在就給起了吧。」
剛出生的孩子怕站不住,一般到孩子三歲的時候才給正式起名。
「大師都說了這丫頭以後是大富大貴的命,那得起個名字壓一壓。」
大家也不了解為什麼命好要用名字壓一壓,反正爹說的那就做唄。
周大財想也沒想就道:「那就周桃吧,都是果子。」
大家都說好。
老太太皺眉,道:「不行,這丫頭跟家裡的姐姐哥哥都不一樣,是大富大貴的命,得有不一樣的名字。」
「那叫什麼,什麼名字不一樣?」許氏有些不以為然,一個小丫頭片子而已,能叫個果子已經很好了,村裡好多女娃子都是沒有正經名字的,還挑上了,總不能跟家裡的男娃子們一樣叫糧食吧?
周家沒有讀書人,想不出什麼好名字,一時給眾人愁壞了。
最後還是周大倉,一拍手道:「我看就叫周果好了,跟大丫差不多,但是又不一樣。」
眾人一聽眼睛就是一亮,老太太也沒話說了。
最後就這麼定了,這個周家現在傻獃獃的,將來會大富大貴的小閨女,就叫周果了。
一晃眼,七八年過去了,周果還是傻獃獃的,一點要開竅的跡象都沒有。
家裡由剛開始的深信不疑到後面的懷疑,慢慢的都不抱希望了。
老太太剛開始每天都等著盼著,嘴上雖然跟家裡人說不急不急,但心裡其實比誰都著急,再不開竅,這孩子都得說親了,等說親的時候能說得著人家嗎?
別把孩子耽誤了吧。
也就只有李氏,堅信自己的閨女不是傻子,總有一天會醒過來,她是當娘的,她比誰都清楚,從始至終,她都不相信自家長的白白胖胖那麼好看的閨女會是個傻的。
而且剛開始生下來的時候,這孩子眼珠子黑亮亮的,轉來轉去,聰明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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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過來了。
周家人多。
這麼大一家子,每天都張著嘴要吃飯。
靠著家裡的幾畝地,男人們農閑的時候去縣城、地主家打些短工,一年下來,再摻和些稻糠麥麩,好歹也能填飽肚子。
家裡站住的孩子也每年都在長大。
但就是這樣的日子這兩年卻也是越來越難過了。
老天爺不作美,每年各種各樣的災禍接連不斷,地里的糧食連年歉收。
不僅如此,這兩年要交的稅也越來越多,往年家裡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那點子家底,也給掏空了。
今年也好不到哪裡去。
老天已經快四個月沒有下過雨了,中間下過幾場,地還沒澆透就停了,河水眼見著就要露底,今年的糧食不用想又要歉收,還要交稅,一家子勒緊褲腰帶省著吃也不夠。
晚上,一家子圍著桌子喝稀粥。
說是粥,碗里的米數都數的清,還是沒有去過殼的米。
雖說麥子下來了,但糧食還是得省著吃,況且還得留著糧交稅呢。
晚上又不用幹活,吃了就睡,沒必要吃那麼好。
孩子們沒有一個抱怨的,抱著自己的碗埋著頭喝的津津有味。
周大倉也跟著孩子們喝的歡。
周老頭看著這大小一溜孩子,又撥了撥碗里的粥,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一天兩頓,晚上吃這個,哪能吃的飽。
他這一嘆氣,幾個埋頭吃的兒子兒媳都抬起了頭。
黃氏瞥了他一眼,道:「快吃吧,都這會了,再晚該看不見了。」
家裡是沒有油燈的,天黑就該上床睡覺了。
老大周大富緊皺著眉頭,也看了一圈孩子們,對著周老頭道:「爹,今年的雜稅咱拿什麼交啊?」
說完又問黃氏,「娘,家裡還有多少余錢?」
周大財跟李氏也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