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蟬脫殼
(墨家現身救急。第一位戰國史上名人、墨家弟子索盧參出場。)
戰國古道。
一行數人褐衣草鞋,黧面黑膚,頭戴斗笠,背負卷席,步履如飛。
隊尾一人提氣縱身,幾個兔起鶻落,與隊首之人形成并行之勢:「索盧師兄,我等急行已幾十里,不見有異,消息或有訛誤?」
索盧參急行不輟,邊行邊答道:「師弟,墨家之學,兼愛非攻,扶助弱小,今,有聞盜賊設伏,欲劫晉室,無論真偽,我等必親赴鴉山一行,性命攸關,豈能坐視?速行勿異!」說罷不語,一個飛縱已躍出丈許。
索盧是上古複姓,參為其名。
索盧參是墨家鉅子禽滑厘的得意弟子,墨子的徒孫,也是墨家再傳弟子中的佼佼者,無論武功、才學均屬上品,連墨子本人也對其鍾愛有加。
戰國時期,世之顯學,儒、墨也。墨家長期以「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目的,墨者常身懷絕藝,行俠天下,把維護公理與道義看作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墨家也是紀律性相當嚴密的組織,墨家鉅子在組織內具有無上權威,墨者行事,「赴湯蹈刃,死不旋踵」,世稱「墨俠」。
索盧參率師弟七人途經平陽時,得到墨家內部傳信,言有盜欲趁晉國公室秋祭之時,在鴉山附近行劫。在此天下紛爭之時,晉國之弱已經不起任何風吹草動,索盧參本著墨家兼愛非攻、扶助弱小的信仰,遂決定前往救助。
但得到信息較晚,墨家又以清貧著世,一路行來全靠步行,儘管腳力非凡、一路追趕,但仍未能趕上晉公車隊。
索盧參面無表情,看似氣定神閑,但內心不免暗暗著急。
鴉山山谷。
懷梁挂念兄弟的安全,大聲呼喊四位弟弟的名字。
懷氏老二懷恕和老四懷驚帶領的開路甲士損傷較大,由於他們舉著燈籠,處在明處,第一波箭雨幾乎全沖著他們,所幸懷氏兄弟反應機敏,加之身上的皮甲罩護,堪堪就地一滾,貼崖而立,就算如此,懷老二的皮甲上還是插上了兩支箭簇,所幸皮甲緩衝,所害無妨。
聽到大哥的呼喚,懷老二一邊長嘯示警,一邊用長戈將受傷的衛士拖向崖邊。老四則應聲回應大哥的呼叫:「俱安!」
懷氏老三懷直和老五懷木帶領的弩隊負責斷後,與車隊略有距離,有驚無險。聽到大哥示警之後,懷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大聲下令:
「發!」
左隊射向右側山崖,右隊射向左側山崖,兩側山崖上發出慘叫之聲,顯然有人中箭。隨即兩隊貼崖蹲下,迅速上好了第二支弩箭。
損失最大的是寺人、侍女以及雜役,在襲擊面前慌作一團,四散奔逃,死傷大半,一時山谷中哀嚎四起,慘叫連連。
眾人尚在驚魂未定之時,一聲唿哨,兩側山崖上眾多身形飛身而下,迅速形成包圍圈,一言不發揮戈便刺。一場殺戮不期而至。
懷梁挺身上前抵住一人,兵刃相交,金聲鏗鏘,懷梁飛起一腳將其直接踹飛,一邊大聲發令:「靠攏!靠攏!」
然而所有人馬已陷入肉搏,短兵相接,想要靠攏隊形實屬不易。
懷氏老三懷直、老五懷木率領弩隊射出第二波弩箭,迅速拔出青銅短劍,組成圓形劍陣,向晉公藏身處靠攏;損失慘重的前隊只剩四五人,長戈在山谷之中又施展不便,在搏鬥中處於劣勢,左衝右突,試圖靠近懷梁。
懷梁虎吼不斷,拚死砍殺,一時擊退了六七名黑影的進攻,殺出一片空當。但自己也多處挂彩,渾身血污。老三老五的圓形劍陣趁機補位,迅速和懷梁實現了會合,全隊未損一人。
懷梁前欲救弟,后欲護主,心焦如焚。他四下觀望了一下,立即做出決斷:「三弟率精壯護君,五弟隨我帶五人營救前隊」.
一行人結成圓陣,拚死前突,終於接近了前隊,只見前隊死傷一片,屍身枕藉。渾身血污的老二懷恕長嘯不已,長戈揮舞,死死護住身受重傷的老四懷驚,狀若瘋魔,一時黑影近身不得。
懷梁發一聲喊,飛身撲向圍攻懷恕的敵人,高大粗壯的身軀將五六名赭衣人撞得四散撲倒,全隊乘勢與懷恕實現了會合。懷梁四下一掃,只見前隊已死傷殆盡,四弟懷驚腹部重傷,倚卧在地。懷木順勢背起懷驚,懷梁大喝一聲:「回!」緊貼崖壁,且戰且退,最終全隊實現匯合。
此時燃燒的燈籠熄滅,山谷一片灰暗,攻防雙方都隱於黑影之中,只聽得地上死傷的寺人宮女時有慘叫呻吟,雙方贏得一時喘息之機。黑暗之中懷梁掃視周遭,尚能持劍者不足十人,懷氏兄弟也重傷其一,而襲擊之敵人數不菲,影影綽綽地準備發起新一輪攻勢,形勢危矣。
「懷卿!」一直伏在巉岩之下的晉公頎突然說話:「唉!今日之勢,不可再戰。」
懷氏兄弟一起拱手,齊聲說道:「懷姓九宗,誓保君上!」
晉公喟嘆一聲:「寡人薄德,愧對宗廟,當死以報社稷。惟念晉國從此絕祀矣。國祚六百,今其亡乎?」說罷淚水漣漣,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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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甲士齊聲一諾:「君上勿憂!」
姬頎用袍袖擦了一把淚水,對懷梁一拱手:「懷氏昆仲,寡人有一事相求。」唬得懷氏兄弟齊齊跪下。連身受重傷、血污滿身的老四懷驚也強自掙扎著要跪下。
晉公繼續說道:「小兒俱酒,總角之年,遭此橫厄。賢昆仲絕藝在身,望祈可憐晉室,攜此子突出重圍,放之田園,以為晉室一脈。」說罷深揖到底,伏首在地,身形由於啜泣而不斷抽動。
懷梁雙目充血,悲憤填膺。他一邊攙扶晉公,一邊連呼君上,其餘兄弟及周圍甲士亦是驚恐不已、悲憤難當。任懷梁等人連聲呼喚,晉公則是伏地不起。
「君上!」懷梁深思良久,嘶吼一聲,重重地說道:「臣等——領命!」
晉公方才緩緩抬起頭,弁冠傾斜,滿臉淚痕。
懷梁略一思索道:「敵既襲我,恐谷中前後皆有埋伏。為今之計,宜反其道。適才一戰,吾觀敵匪傾巢盡出,山崖之上當無伏兵,故當攜公子攀山而上,方得生機。諸弟以為如何?」
諸懷平日皆以長兄為尊,聞言齊聲言善。
懷梁繼續安排道:「五弟年強體壯,背負公子;二弟、三弟前後護衛。另擇三名精壯弩手,將剩餘弩箭集中起來,共同護衛公子突圍。剩餘人等隨我斷後,保護君上擇機而行。」
眾人齊聲唱諾,立即動手將昏迷之中的公子俱酒用布帶縛在老五懷木身上。
懷梁低聲道:「乘敵尚未發覺,速行!」
老二懷恕、老三懷直率先攀上山崖,伸手將背負公子的老五懷木拉了上去,然後又將三名弩手拉了上來。
三兄弟回首看著持劍警戒的長兄和倚石而坐的懷驚,欲言又止。兄弟情深,溢於言表,但戰場之上,又沒有拖泥帶水、生離死別。
護衛國君的使命已深入懷姓血液之中,從披甲之日就註定了的。
懷梁舉劍一揮,低喝道:「速行!」一行人立即義無反顧地隱在草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