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決定
「咣當」一聲巨響,又是時光一腳踹開了堂屋的門,人未到,先聞其聲;「爸、媽,我要出門,我要出去打工去。」
父親和母親急忙披著棉襖從東房出來;「又火急火燎的幹啥?都十幾歲了,就不能穩當點?」母親走到時光身邊;「咋了?光子,你昨天都沒吃飯,餓了沒?媽給你做飯去啊。」說完徑直走向了廚房。
時光上前一步「爸,我要出去打工,出了十五我就出去。」
父親聽完時光的表述,慢慢的坐下,點了一袋煙吧嗒吧嗒的抽著,時光就在正面靜靜的站著。一袋煙終於抽完了,此時屋裡已經是煙霧繚繞,時光一直安安靜靜的看著父親,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這麼認真的看著父親;花白的頭髮讓人覺得那麼滄桑,被黃土地染黃的皮膚呈現出古銅色,一道道皺紋清晰的刻在臉上猶如地里一道道地拱那樣牢固,已經被煙葉熏黃的牙齒和手指在訴說它經歷的社會。時光第一次覺得慚愧,覺得自己愧對父親、母親,他從來沒有關注過父母的變化,從來沒有在家裡做過一天的好兒子。這些年不管是媽媽、大姐、二姐都特別疼愛他,父親的愛雖然不善於直接表達,但是也讓人覺得安全。直到一聲咳嗽聲將時光從自己的內心世界拉回。
「光子啊,你也大了。咱村像你這麼大的有的還在上學,有的在外面幹活,沒辦法,誰讓你是農村的孩子呢?農村的孩子就得早當家。」
「爸,你別說了,我知道錯了,我今年就出去,給家裡多掙點。」
「行了,你能有這份心就好了,想好去哪兒了嗎?想好乾什麼了嗎?」
「爸,我也不知道去哪兒,我想咱們這兒都是在工地上的,我也想去工地上試試。」
「那也行,工地上苦的很,受不了了就回來。」說完時父也不顧時光,站起身背著手出去了,時光沒注意到父親這次是挺直了腰板出去的。
時光待父親走出后才反應過來,「爸,你放心,我一定能幹好的,到年底回來肯定能掙到錢的。」說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父親邁著穩健的武生步一路來到廚房裡,時光的媽媽正在灶台後面忙活,時光的二姐時麗在灶前燒火。父親直接坐在了門口的小凳子上裝著煙葉,但是臉上掩蓋不住的笑容早已讓時光的媽媽和二姐盡收眼底。
「孩他爹,啥事這麼高興啊?光子咋了?」
「這小子開竅了,嚷嚷著要出去掙錢呢,哈哈。」
「上哪兒去啊?幹啥啊?跟誰啊?他能行嗎?」母親連珠炮似的發問透露的全是關心。
「你一個老娘們懂個啥?啥叫不行?我時振江的兒子怎麼會不行?他要去工地,我覺得可以,都十五六了,也該出去鍛煉鍛煉了。」
「啥?上工地?他能幹啥啊?就那小身板,去了三天就給他累趴下,不行,我不同意。」
「這事你做不了主,我想好了;一會吃完飯我就去大閨女家,聽說她們莊子里有一個工地上的技術員,我讓張華給拖個關係,看看能不能把光子帶過去。」
「我看要不讓他跟時麗去南方吧,到服裝廠干,那活比工地上輕鬆多了,或許到了年底還能給咱們帶回來一個兒媳婦呢。」
還未等父親開口,二姐時麗就搶先說到,「不行,我不帶他,我又管不住他,他要是撒野犯渾我咋辦?又不是在家裡,讓人家打了都沒人幫忙。媽,不行,我不同意。」
父親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指著瞪眼瞅著時麗的母親,「你就別替他瞎操心了,都十好幾歲了,我十九歲的時候咱爹都把咱分出來了,現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時麗見自己的母親還是猶猶豫豫的,就又添上一句:「放心吧,媽,你兒子那樣的出去肯定不會被欺負的,在家就橫的要命了,我還怕他出去欺負別人呢。」
母親聽著兩人都在反駁自己,暫時也就不說什麼,只是把自己的不愉快全部撒在了鍋里的菜上面,或許這菜應該會欺負她的兒子的。
廚房對面的小屋裡,時光靜靜的坐在小凳子上,好像是在寫什麼;這也許是他最安靜的時候,安靜的快要和這個清晨融為一體,只聽到筆在紙上沙沙的響著。
「光子,吃飯了。」時麗走到時光的房間拍了拍入神的時光。
「你怎麼鬼鬼祟祟的就跑進來了,幹嗎不敲門?」慌亂的時光急忙把手中的信紙胡亂的藏在被窩之中。
「吆,還是粉紅色的信紙呢,說,在給誰寫情書呢?不會還是張娟吧?人家家裡人都把話說到那種地步了,我覺得你就不要再去湊什麼熱鬧了,免得別人說我們家不識好歹什麼的,知道嗎?要爭口氣。」
「你哪那麼多事?吃飯。」
農村的早飯其實都是特別簡單的,一碗粥,半個饅頭,一點素菜就解決。這點東西對於心急如焚的時光三兩分鐘就已經完全解決了,「我吃完了,我出去一會。」說完不等任何人反應過來就已經回到自己的小屋,拿起被子下面那張信紙,仔細的折好,放在口袋轉身出了大門。
農村的清晨格外清爽,露水打濕的麥苗被初升的陽光照射出不一樣的詩意;橋頭上的那隻流浪的大黃狗歡喜地搖著尾巴迎接著過往的每一個人,路上三三兩兩的孩子放肆的追逐著、歡笑著。一年中只有春節這幾天是農民最清閑的時候,小麥剛剛長出八九公分高,不需要怎麼打理,人們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侃大山、鬥地主,見一見一年不見的親朋好友,聊一聊一年說不上的幾句知心話,誰也不肯浪費這美好的日子,都怕他稍縱即逝、再也不會回來。唯獨心事重重的時光忐忑不安,懷揣的是他的告別。
依然雷厲風行不改,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時阿樂,快給我出來。」
「小樂還在睡覺呢,光子啊,你自己去屋裡找他吧。」
「好的,嬸,嬸,你這呢子大衣老漂亮了,穿上顯得年輕了十歲,誰見了都肯定說你還不到三十五呢。」
「跟嬸貧是不是?這段時間你爹沒揍你是吧?」
「不說了,我去找小樂玩去了。」
時光的大腳不偏不倚的印在了時阿樂的屁股上,順勢彈起的時阿樂看到時光后,拚命的咽下自己的憤怒,換上極其難看的諂媚的笑臉,「大哥,您來了。快坐,我去給你拿我爸的煙抽,這可是過年才有的紅塔山啊。」說著就要翻身下床。
「行了,老子沒心情抽煙,我找你是有一個事要交給你的。」
「跟我還客氣什麼啊,說,小弟我肯定辦的妥妥的。」
時彪拿出口袋裡的那封粉紅色的信交給時阿樂,叮囑道「今天找個機會把這個交給妞妞,別讓其他人看到,不然老子饒不了你。」
「放心吧,彪哥。兄弟辦事你還不放心啊,正好今天我要去她家還大盆呢,一會我就過去,哥,你還有什麼話讓我帶的不?我去她家她爸媽不會懷疑什麼的。」
「不用了,你就把這個給她就行,我就在你家等你的消息,送完了趕緊給我回來,別在外面磨磨唧唧的。」
時阿樂翻身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把那封信揣在棉襖的內兜里就要出去。
「你去把你爸的紅塔山拿一包過來,我等著你也沒有什麼事。」
「哥你不是不抽嗎?」
「你哪那麼多廢話?」
時阿樂伺候好時光后,扛起大盆就直衝張娟家。在他看來,大哥能夠交給他任務是看得起他,自己肯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