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琉璃

醫院的走廊里，急匆匆的身影從房門經過，說話聲中有的在交談著病情，有的像是警察辦案，交雜著混亂的腳步聲，聲音比以往還要雜亂。

家入琉璃靜靜的坐在病床上，聽了會這混雜的騷亂，找出了放在枕頭下的手機。

下午七點十七分，媽媽還沒有過來，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了。

琉璃用還貼著止血繃帶的小手點開和媽媽的聊天界面，今天的消息也和以往一樣，只有短短几行。

【媽媽：下午想看什麼書？

門牌407：奈特人體解剖學圖譜。

媽媽：行。/17：42：10/】

之後再也沒有收到說會遲到的新消息，一般來說不至於出現這種完全沒收到消息的情況才對。

家入琉璃切到號碼盤，撥通家裡的號碼。

不知道硝子睡了嗎？

響鈴四次之後，電話被接通了。

「摩西摩西？」一個軟糯的聲音精神頭十足的從聽筒傳來。

家入琉璃軟下眉眼，嘴角帶出笑容：「硝子？是我，媽媽出門了嗎？」

「琉璃！麻麻出門了哦，今天的便當硝子也有幫忙！你看到了么？看到了嗎？」

小孩子開心的炫耀著。

「是嗎？好開心，硝子給哥哥做了什麼呀？」

家入琉璃溫柔的回答，下了床，媽媽已經出門，但是現在還沒到，看來要去護士站問一下了。

電話那頭的小姑娘努力回憶著自己給媽媽幫了什麼忙：「硝子做了···做了土···土土泥！！」

家入琉璃輕聲笑著：「那硝子好棒呀，一會哥哥就去吃硝子做的愛心便當哦，硝子是不是也該去睡覺了呀？」

「好~琉璃什麼時候回來，硝子想和琉璃一起玩吶~」

「硝子乖乖睡覺的話明天就見到我啦！」

「真的嗎？硝子現在就去！」

小姑娘開心的喊著，也沒等回復，就啪嗒一下掛斷了電話。

家入琉璃笑著放下手機，剛打開病房門，一群大聲喊著讓路的警員就闖入視野中。

匆匆經過琉璃病房行白色的急救床上是一個肢體有些殘缺的渾身浸血的身影。

醫護人員跟著警員的開路疾走，推著病床快速掠過了站在門口的孩童，一個熟悉的面龐在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里一閃而過。

「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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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生得術式名字是【物極行遲】，術式效果目前還處在摸索中···目前來說，他可以通過使用術式減緩事物的發展速度，但是因為術式效果過於優越又不限定作用對象，所以他身體其實是···」

「天與束縛。」

五條悟含混的撐著臉補充，嘴裡還塞著棒棒糖。

「那傢伙的身體本來應該因為術式的覺醒，加重身體負擔，極端點甚至可能直接進入假死狀態，別說什麼成為研究人員，他都不該活到現在。」

大概理解了五條悟態度的前後差別後，夏油傑皺起眉：「那為什麼現在他能正常活動？」

雖然現在的家入琉璃看著也不能算完全正常，但也不是五條悟所說的「活不到現在」的狀態。

一個沙啞睏倦的聲音闖入會話中：「為什麼你們會在我的房間？」

家入琉璃從過往的夢境中掙扎著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空蕩的房間多了些不和諧的景象。

昨天回到宿舍樓后，三個人七嘴八舌的介紹完公共區域，和現有在校生對應的的房間后，他們就在夏油傑隔壁找到了家入琉璃的行李。

行李是提前送來的，還貼心的置換了一些日常用品。

都熬了個大夜開始犯困的四人，一致決定其他的各種環節都等睡醒再說，於是各自洗漱回房睡覺了。

但是現在，最晚醒來的家入琉璃的房間里。

五條家的神子穿著寬大的T恤歪七扭八地倚在床邊，正百無聊賴地仰著頭隔著被子躺在琉璃腰上望著天花板，漂亮的脖頸和鎖骨在燈光下白的發光。

少爺的兩個大白胳膊撐在家入琉璃被子上，把下床的路直接封死，半截短褲下的長腿就這麼大大咧咧地盤著坐在了地上。

正對著床坐著的是夏油傑，真絲襯衫上半截的扣子沒扣，露著半截胸膛，黑色的半長發披散著沒紮起，劉海下的眸子專註而認真的看著手裡的美工剪刀。

他正在剪新衣服的吊牌，半屈起的腿旁是一大堆購物袋，衣服似乎就是從那裡拽出來的，腿的另一邊是疊放整齊的衣物。

家入琉璃吃力地拱出一隻手，把五條悟毛茸茸的腦袋從身上推開，坐了起來。

不出意外的，他在床尾看到了身上套著薄衛衣的硝子正在拆著巧克力的包裝盒，腦袋上還頂著一個毛茸茸的發箍。

她總喜歡窩在這種視野的死角等他醒來。

三個人注意到琉璃醒來，立馬轉移了注意力。

「現在的時間？」

「凌晨3：46。」

「大概十四個小時？」

夏油傑和硝子都是睡了七個小時左右，倆人出門購物回來以後遇到了晚一些出門的五條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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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家入琉璃通宵后都是雷打不動睡十四個小時才會醒來的奇怪習慣后，跟著硝子大大方方的闖入了家入琉璃的房間。

「他是鬧鐘嗎？」

「應該是計時器。」

「只有超過36小時沒睡的時候才會這樣。」

硝子站起身，她穿著柔軟面料的T恤和剛好到膝蓋的寬鬆短褲，棕色的短髮半扎在腦後，她把膝蓋壓上床，三兩下從床尾爬到了琉璃身邊。

「做噩夢了？」

聲音聽著不太對勁，以往醒來應該沒這麼啞。

「不算吧。」

只是一些久遠的回憶而已，可能是太久沒見硝子，看到以後太放鬆了。

家入琉璃頭髮睡得散亂，看上去氣色好了很多，可能是睡了一覺的原因。

但是他的臉色依然蒼白的不似常人，身上套著的睡衣因為剛才從被子里拱出來向一邊歪斜著。

聽到這話，硝子把他衣服拽了回去，上手揉搓了一把家入琉璃的臉。

嘖，感覺又瘦了很多，咯手，高層那群壓榨人的混賬！

她低下頭和家入琉璃的額頭相抵，熟練的安撫：「我在這呢，哥。」

不用太擔心，也別太焦慮，這裡是安全的。

家入琉璃垂下鴉羽一樣的睫毛，輕聲回應：「嗯，我知道。」

「好肉麻哦~」

一直沒吭聲看著兩個互動的五條悟誇張的皺了皺鼻子。

「我在這呢~傑~」

五條悟嬌羞的扭了一下，身子歪著倒向了夏油傑。

「······好噁心啊你，離我遠點。」

夏油傑沒好氣的推開歪過來的人，人家兄妹敘舊你也湊熱鬧。

被陰陽的家入兄妹倒是沒覺得有什麼。

看到五條悟離開了床邊，家入琉璃就下床了，硝子則歡呼一聲撲到了床上。

家入琉璃的床墊和被子都是被換過的，比宿舍的床要軟一些。

琉璃赤腳踩在地面上的時候，才因為腳心的觸感發現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鋪了一層毛茸茸的地毯。

難怪幾個人就這麼坐著，估計是硝子買的吧。

硝子探身從夏油傑整理好的衣服里拽出一套家居服塞進準備去行李箱找換洗衣物的家入琉璃懷裡：「穿這個。」

夏油傑看著琉璃接了衣服就去乖巧洗漱的身影，摸了摸下巴：「其實硝子才是家長吧？」

早有預料的買了防止他直接不穿鞋就下床的地毯，知曉所有服飾尺碼，還會在他累的時候擔任人體搬運工。

來自硝子姐姐的無微不至？

「怎麼樣都行，我想吃蛋糕了！！」

五條悟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不滿的大聲嚷嚷，餓了，真的餓了，一會出去吃飯吧。

嗯······不過這地毯方便的可能不是琉璃，是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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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后，宿舍小廚房

「老子承認剛才說你們肉麻的時候有點大聲。」

五條悟看著擺盤精緻的草莓慕斯蛋糕鄭重地舉起了勺子。

家入琉璃把最後一碗面放在了夏油傑面前，把身上的小狗圍裙拽了下來。

「那個是昨晚做的，我托他們送行李的時候帶過來放在了冰箱里。」

送行李的是高專畢業的，運輸的也很好，看外形基本沒什麼損壞。

家入琉璃看了眼五條悟滿意的翹起來的眉毛，嗯，味道也沒變。

硝子愉悅的把筷子伸向酥脆的炸酥肉，試探的看著開始沏茶的琉璃：「要是再有點酒就好了~」

「想都別想。」

琉璃沒好氣的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吸煙的事情還沒開始算賬呢。

夏油傑端起了小碗，喝了一口湯，真是令人意外，完全符合他的口味。

似乎是注意到了夏油傑的探究，琉璃淡然的抿了一口熱茶，然後被燙的吐了出來，又翻出了一個冰塊塞嘴裡，才含糊地說。

「硝子經常說到你們，也發過一些聚會和日常的合照。」

還有偷拍照，不誇張地說，他連這倆人內褲都見過，就是心情挺複雜的。

最開始擔心妹妹被狗男人污染，後來發現妹妹完全沒把這兩人當人看，不同層面的讓人有些擔心，是性別意識沒能發展好嗎？

「讓琉璃君費心了，倒是沒想到還能吃到夜宵。」

難道是聽見五條悟的抱怨了？

琉璃再次試了一下茶水，輕聲說：「硝子以前餓了就會在我房間呆著。」

然後躲在死角里等琉璃睡醒去找。

雖然他總會第一時間找到，但是硝子就是玩不膩。

「沒辦法啊，不睡到時間他也不醒，又喊不起來。」硝子聳聳肩，把碗一放，「飽了！」

等幾個人吃完收拾好，又浩浩蕩蕩的回到了琉璃房間里。

總歸快天亮了，也沒必要再回去睡回籠覺了，四人索性直接促膝長談。

琉璃屋裡的地毯是硝子托五條悟弄得，她買了也帶不回來，於是她毫不見外的把這個任務交給了五條少爺。

五條家畢竟也是御三家的，一聽是要給新入學的新生要的，立馬把人對上了號，不僅送來了地毯，還貼心的送了幾個地板沙發，現在正被五條悟和夏油傑懶散的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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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找出了醫藥箱，給琉璃脖子上的淤青抹傷葯，腳腕後來發現只是輕微挫傷，也塗了葯，估計都是一周左右才能恢復。

「老子有用這麼大力嗎？」五條悟看著琉璃脖子上青紫皺起眉，「你也太弱雞了！」

「為什麼不直接用反轉術式？」

夏油傑不太理解，難道是傷口不大沒必要？

上好葯的琉璃瞥了一眼五條悟，禮貌地說：「數據上來說，我應該還是正常的普通人身體素質，精神狀態不是很好的情況下由於重心不穩出現崴腳或者擦傷都是屬於正常現象。

同樣，被一個體格接近一米九的人直接掐著脖子拎起來或者拽上樓梯不管怎麼說也會留下淤青的。」

五條悟：······

不，我覺得一般不會。

「噗！」

硝子收好醫藥箱，看到五條悟欲言又止的表情，沒忍住笑出聲。

她在五條悟殺人的目光中咳嗽兩聲，回答了夏油傑的疑問：「除非必要，我不能對他使用反轉術式。」

「嗯？」夏油傑疑問的挑眉。

硝子收起醫藥箱，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抬腳踢了踢五條悟。

家入琉璃盯著著五條悟，突然問：「你眼中的我是什麼樣的？」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摘下了墨鏡。

家入琉璃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了傳說中的六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呢，像蔚藍的天空一樣純粹，又像陽光下熠熠生輝的湖泊，似乎一覽無餘，又似乎暗藏著惑人的深淵。

第一次聽聞五條家的神子可以看穿術式和咒力流動的時候，琉璃就對這個人感到好奇，也因為這個去做過很多調查。

但不同的情報人員的評價都出奇的一致。

【「無所遁形」，「絕無僅有」，「天地的寵兒」，「可怕的洞察力」，「無法接近」。】

實際看到以後，也確實如此，天空也好，湖泊也罷，都是一眼望去魅力無限，實際上是外表瑰麗的看不清真容的魔淵。

琉璃手指動了動，很想挖下來收藏，但是估計一動手估計就死了吧。

硝子的眼神都帶著警告了，唉。

家入琉璃這麼問並不是因為他不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相反，這個世界上能搞懂他身體情況的可能除了他自己，就只有擁有六眼的五條悟。

這個少年在第一眼就說出了他不可能活到現在的評價。

這毫不遮掩的話語讓家入琉璃覺得，也許五條悟是他找到新的研究方向的鑰匙。

「在六眼中，你就是琉璃。」

這不是什麼情話，是指家入琉璃的身體本身，就是流光溢彩的，易碎的，人造工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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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五條悟和夏油傑剛入學關係並不好，甚至有一次，因為吵架太狠，把彼此房間打穿了。

在暴怒的夜蛾痛罵的時候，當時還是學生的歌姬正帶著剛入學的後輩家入硝子去宿舍，一仰頭就看到了兩個人漫天飛舞衣服。

在歌姬的目瞪口呆中，叼著煙硝子怡然自得的拍了照發給了琉璃。

於是剛進入短暫的休息，正憂心妹妹新入學生活的琉璃就收到了一張男士內褲滿天飛的廢墟照片。

家入琉璃：······這是宿舍？

據知情人士透露，家入琉璃當天的實驗室里咒靈慘叫的聲音把御三家的常駐監督員都吸引過去了。

這個摸魚的監督人員被家入琉璃逮到后，被暴怒的青年攻擊性極強但是沒有一個髒字的陰陽了一個小時。

第二天一早，高專的宿舍就被修好了，並從此男女生宿舍開始分上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