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想即所見

滴...

滴滴..

滴...

寂靜的屋裡響起均勻而突兀的機器聲，窗外微風掀起白色紗簾，陽光調皮地越過一絲縫隙，落在了純白色的床上。

床中靜靜安睡著一個女孩，眉眼如畫，清冷出塵，漆黑的長發凌亂的鋪滿枕頭，襯得她面龐幾近透明。

只是她一動不動躺著，呼吸清淺，彷彿下一秒就要消散，又像是一塊被打碎的羊脂玉，令人不住地心疼。

鼻間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耳邊是熟悉的機器聲，幾秒后，姜清予才完全清醒。

眉毛微蹙，纖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雙眸睜開，入眼便是白色的天花板，她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姜清予悠悠坐起身，環視著周圍。

白色的沙發，透明的茶几，牆角還有一幅畫。

藍色的天空，青色的草地，一個白衣女孩張開手仰頭感受著自由。

這是...她的畫。

來不及多想，門外傳來匆忙的腳步聲，聞聲望去，門被人大力拉開。

一個西裝革履、頭髮烏黑的中年男子匆匆走了進來，在床前站定，歲月好似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迹。

姜清予雙眸微睜，「爸爸。」

緊隨著他身後還跟著頭髮有些凌亂、但面容精緻的女子。

「媽媽。」姜清予看了兩人一眼，「你們怎麼來了？」

女子猛地撲到她面前，握著她的手，上下檢查著，滿臉著急，「清予，哪裡疼啊？有什麼一定要跟媽媽說？」

「沒...不疼...。」姜清予眨了眨眼，低頭看著覆在她手上的手，眼裡劃過一抹深思。

「嚇死我了，醫院打電話說你病重，我和你爸....」

耳邊充斥著女子喋喋不休的聲音，姜清予有些恍惚。

「醫生說等做完這次手術，我們一家終於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姜清予抬眼，看著母親滿眼的希冀，抿唇一笑，回握住她的手，「嗯。」

之後場景轉換，手術成功，困擾她十八年的病症消失，出院后，跟著爸媽回到了許久不曾回過的家。

剛一開門，十歲的弟弟抱著一束鮮花走到她面前，「姐姐，歡迎回家，這是送你的花。」

姜清予摸了摸他的腦袋，接過花，「謝謝。」

身後換好拖鞋的父親推著她往飯桌走，「來，我們吃飯了，今天有好多你愛吃的菜。」

飯桌上，姜清予看著給父母夾菜，逗他們開心的弟弟，滿臉笑意的父母，就這麼一瞬間，忽然心中的結散開了，胸口一陣通暢。

場景再次轉換。

白色靈堂之上，照片里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女孩，黑色的棺材面前，是一對容顏憔悴的夫妻，烏黑的鬢間夾雜著一縷縷白髮，一向嚴肅的爸爸紅了眼眶，容發精緻的女子此刻也沒了往日的光鮮，一臉疲態跪在堂前，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嘴裡不停念叨著，他們身邊還跟著一個小男孩，一直細聲安慰著兩人。

姜清予一瞬間紅了眼眶，這應該是她死後的場景吧，他們其實也是愛她的吧，不然也不會一直在說對不起。

白色霧氣升起，眼前的景象開始慢慢消散，姜清予眼前是看不見山頂的階梯。

她回來了。

在醫院蘇醒時，她清醒的知道是幻境，眾所周知雲梯之下放著一個問心鏡，凡是踏入雲梯的人便會在不知不自覺中進入幻境，若是心懷惡念、心存不善者，便會被雲梯扔出。

幻境里所見景象便是她所想，但她依舊忍不住想多待了一會兒，就當是同他們做一個告別，也給自己一個心安。

但其實前世的她經歷的遠不如幻境里那般溫馨。

家境優渥，父母恩愛，許是上天也「嫉妒」，所以給了她一副病弱的身體，讓她一出生就成了一個不得不長期住院的小孩，父母帶著她輾轉過許多醫院，都被斷言活不過十八歲。

「久病床前無孝子」，反過來亦是。

再多的愛也抵不住長時間的精神壓力和毫無希望的付出。

直到她八歲時，弟弟的出生好似給了父母一個喘息和逃避的機會，漸漸的他們遺忘了還有一個一直住在醫院的女兒。

剛開始，姜清予還是怨的，每日都在醫院裡期待著他們的到來，後來慢慢長大了，見過許多冷暖后也就不怨了。

至少一開始他們也是真心愛她的。

至少他們從沒有想要放棄她的命。

如今她離開了，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雖然幻境是假，但在某種層面來說，這樣也算是一個好的結局。

收起思緒，姜清予吸了吸鼻子，前塵往事歸於盡，她自此，也會有別的天地。

想到這裡，姜清予只覺得心裡暖呼呼的，沒來由的身子一松，不知不覺周身靈氣涌動，之前爬階梯的疲憊頓時消散，整個人瞬間輕盈了起來。

對於這番變化，她絲毫不知，正邁著小短腿繼續往山頂走去。

忽然，面前出現一個少年，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但此刻雙眼流血的被丟下了雲梯。

姜清予被嚇了一跳，低頭往下看去，白霧茫茫，早已看不清那人的影子，背後浮起一層冷汗，重重呼出一口氣，還好她的幻境不太血腥。

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臉蛋，打起精神繼續朝上爬去。

雲梯之上，四大門派的宗主看著水鏡里的景象，不由得搖搖頭。

「哼，每年都有這樣的人，年紀輕輕還心存貪慾，這麼點誘惑都經不住，談什麼修仙！簡直是活該！」一名老者不由的冷笑道。

「孫掌門，這樣的人每回都有，你又何必生氣。」上方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倒是他身後這個背著粉色小豬包的娃娃，過了問心鏡竟然隱隱有了引氣入體的趨勢，是個好苗子啊，想來靈根一定不差。」

「是啊，雖說在問心鏡里待得久了些，但這一出來便能有所感悟引得周圍靈氣翻湧，這小女孩的悟性一定不低。」另一道聲音從孫掌門對面傳來，正是宗門排名萬年老二的長風宗宗主鄭意。

「多謝誇獎。」坐在他下方旁邊的男子，雪衣黑髮，眉眼灼灼，傾身拿起面前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神情有些自得，悠悠然道。

眾人：....

丹陽宗暴脾氣的孫掌門斜睨了他一眼，「又沒說你，你瞎得意個什麼勁兒。」

男子也不惱，抬眼淡淡道：「不才，各位掌門誇獎正是我家小女。」

眾人：「...」

「竟是姜家主的小女，」坐在最上方無極宗掌門蘇明言挑了挑眉，眼睛一轉，詢問道：「不知小丫頭準備拜入哪個宗門呢？」

這話一出口，另外三人齊刷刷看向了姜卿塵，眼神如炬，只差把人洞穿。

姜卿塵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最上方的男子，反正不是你，幽幽嘆息，「女兒大了，不由父啊，不然幾位掌門爭取爭取？」

蘇明言一愣，瞥了一眼旁邊兩人眼裡躍躍欲試，放在膝上的手微握，乾笑道：「倒是一個有主見的小丫頭。」

旁邊丹陽宗的孫有才和長風宗宗主鄭意眼睛劃過一絲精光，暗自謀划著若一會兒測靈根后，小女娃真是可塑之才，說什麼也一定要拐回宗門去。

以往姜家大部分弟子都是測好靈根后，直接內部拜入無極宗，畢竟姜家和無極宗之間存在著合作，宗門裡有自己人，肯定比去到一個陌生的宗門更方便。

沒想到，今年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大驚喜，依著方才的表現，這小姑娘的靈根一定不簡單。

三人各有所思，唯獨下方一直沒說話的白衣男子面上沒什麼表情，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似的，悠閑地靠在坐椅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腰間的劍。

登雲梯上，姜清予完全不知山頂上的幾位已經開始打她的主意，看著近在咫尺的山頂，一鼓作氣的爬了上去。

踏上最後一個台階，眼前瞬間變得開闊起來，偌大的廣場已經零散坐著不少前來報名的少年。

背後群山在雲中若隱若現，偶爾幾隻白鶴零散飛過，仙氣十足。

姜清予環顧了一圈，廣場上約莫百來人，暗暗鬆了口氣，還好沒落後太多。

隨意找一處地方盤腿坐下，等著剩下的人，東瞧一眼，西看一下，冥冥之中，她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一個女孩身上。

周圍的人個個累的半死，鬆散的癱在地上，唯獨她一個人正襟危坐，脖頸和腰綳成一條直線，看上去一點兒也不累，就好像一群小雞里立著一隻白鶴，極為顯眼。

真的勇士！爬了這麼久居然還能如此鎮定自若的，姜清予心裡暗暗為她點贊。

女孩一身青色衣裙，頭髮只一根同色的絲帶豎著，露出精緻的五官，利落、幹練。

一雙鳳眸水光瀲灧，眼尾微挑，明明看著不大，卻微露出傾城之姿，而且她身上帶有一種魔力，看一眼就有些移不開。

當然啦，她心中最美的還屬自家母上大人！

許是姜清予灼熱的視線，女孩側頭看了過來，兩人猝不及防的對視上了。

姜清予欲蓋彌彰地撇開眼，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心臟卻像敲鼓一樣咚咚直跳，看美人，被抓了個現行。

姜清予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這回女孩沒再看過來，暗暗感嘆道：這氣質、這身材，要是放在前世的小說里，妥妥一個古早大女主！

然後腦海里莫名浮現一段某台廣告詞：深夜裡，她是暗夜裡的精靈，白晝時，她是容貌清麗的高冷少女，想知道她是誰嗎？盡情收看……

等等！

女主!

姜清予猛地一驚，左右掃蕩一圈，觀察著有沒有疑似女主的人，最後視線還是停在了青衣女孩身上。

她記得小說里女主就是在問心鏡里穿過來的，所以是所有人中第一個爬上山頂的，被幾個掌門讚歎心性不錯，後來測出是雜靈根，還直嘆惋惜。

姜清予心裡不由一緊，這人，該不會就是....女主蕭幼竹吧？！

廣場上人越來越多，中間石台上忽然出現一個男子，環視周圍后開口道：「恭喜各位獲得門派報名資格，現在依次排隊進行登記，進入我身後的石門進行靈根測試，符合條件者便可進入內場，選擇想要拜入的宗門。」

姜清予循聲望去，說話間男子身後慢慢出現了四道石門。

「內場？哪裡有內場啊？」

「對啊，而且我們怎麼知道自己有沒有符合條件？」

...

底下有些人開口詢問道。

姜清予也跟著扭頭看了一圈，寬闊的廣場上除了四道突然出現的石門，並沒有看到進入內場的門。

男子微微一笑，像似早知如此，打了個響指，「各位請看。」

眾人抬頭，方才白霧繚繞的天空，霧氣散開，半空中緩緩浮現出一座小島。

「這是一個上品的空間靈器，通過石門，符合條件的會被自動傳送到上方空間里。」

「哇！好厲害啊！」底下的小蘿蔔頭們連連鼓掌歡呼。

姜清予盯著空中的小島，有些移不開眼，原來這就是靈器。

娘親之前說過，修真界的器物等級分為法器、寶器、靈器、仙器、神器、先天靈寶，每一等級又分為四品，分別是下品、中品、上品和極品。

一出手就是靈器，果真是外大陸最有名的四大宗門。

島上姜卿塵一眼便看見自家小粉團，在人群里一臉嚮往地看著小島，微張著嘴巴，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實在可愛的緊，不由得輕笑了一聲，恨不得立馬飛到她身邊，抱在懷裡好好揉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