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籬笆牆的影子

葉風的中藥材產業發展構想吸引了葉昊幾個年輕人，如果真能成功，村子富起來指日可待了，哪裡還需要到處找工作，到處當苦力，年輕人也不愁談不到對象了，治病不需要花太多的冤枉錢了。

葉風說：「很久沒回來了，介紹一下現在村裡是個啥情況，先說收入靠什麼吧。」

葉昊說：「以前種什麼現在還種什麼，雖說國家的補貼比以往多了，但是買種子、肥料、農藥的花銷也大了，種莊稼總比不種強多了，種了可以吃自家的，不種就要花錢買。村裡的勞力一般是種和收的時候回來忙，其他時候就出去打工，像我和他們幾個，修路修田坎蓋房子都可以做，哪裡需要就去那裡，但一般不會離開清源縣，經常沒活路做。我們村沒人出去過，出去了沒人帶著很難找到工作。再說，家裡都是老弱病殘的，總要有年輕人留下來照顧一二。」

葉雨接著說：「種蔬菜、水果比種稻穀、玉米要強多了，但是到處都在種，本地賣，價格便宜得很，往外賣又找不到銷售渠道，有些商販來買，價格都壓得很低。喂牲口吧，行情變化快，通常是養了價格低、不養了價格高，很多人都虧過，所以，能打工的就不會再喂牲口」。

葉東旭說：「我們也去超市看過，有些什麼綠色食品、有機食品賣的也挺貴的，就是不知道咋個弄，弄出來會不會有人買。」

葉風說：「物以稀為貴。產量少的、品質高的都不會便宜。村裡現在人口大概是什麼情況？聽說又去世了十三個。」

葉昊說：「這個東城比較清楚，他兼著村文書的職務。」

葉東城說：「現在村子里共有202戶、1892人，包括風哥你，60歲以上的565人、約佔30%，18歲以下的378人、約佔20%，剩下的青壯年949人、約佔50%。」

葉東方接著說：「一隊的於奶奶、家輝爺爺、李大審、東田，二隊的家慶爺爺、家邦爺爺、趙奶奶、王大伯娘、狗蛋，三隊的家良爺爺、衛清叔、何三嬸、李四審，都去世了。東田是被打成重傷沒救活而死，趙奶奶是自殺的，狗蛋是搶救晚了沒治活。」

葉磊說傷心的哭著說：「狗蛋那麼小的孩子，送去醫院，因為沒湊齊手術費，沒能及時治療，等村上送錢過去時，已經來不及了，錢花了人卻沒救回來。狗蛋他媽媽自從狗蛋死了就落下了心病，後來身體就垮了，沒法行動，躺在床上需要專人照顧。狗蛋的奶奶似乎得了什麼絕症，因為狗蛋媽癱了，不想給家裡造成更大負擔，就半夜偷偷喝農藥死了，第二天發現時，身子都硬了。」

一時間沉默下來，眾人都因狗蛋家的事傷心難過，默默喝著悶酒。

「唉，狗蛋家只是其中一個，大部分家裡都不好過。想衝出去闖一闖，卻又不放心家裡，也不知道該怎麼闖，身為大老爺們想想都窩囊。」葉昊喝完杯中酒，將酒杯狠狠往桌上一砸。

「走了，回家，去看看衛星叔叔和杜娟嬸子。」葉風結了賬，兄弟六人沒興緻再喝。

返回村子里時，天已黑。

葉風叮囑其他幾人回家去后，就跟著葉磊往葉衛星家走。

葉磊家和葉衛星挨得最近，去葉衛星家需經過也磊家。

葉磊家的燈把路照的很亮，葉磊父母見葉風和葉磊一起，便招呼葉風坐一會。

葉風聽到葉衛星家中傳來歌聲，偶爾夾雜狗叫聲。

葉磊說：「杜鵑嬸子喜歡聽這首歌，衛星叔經常放給她聽。據說是八九十年代的歌，名字叫《籬笆牆的影子》。」

葉風稍坐一會便辭別葉磊一家，獨自前往葉衛星家中。

葉衛星家的房子還是以前的土坯房子，院子用柵欄圈了一圈，柵欄上爬滿了不知道是菜還是草的植物，葉磊家的燈照過來把柵欄的影子拉得很長。屋子裡的燈光透過門縫和窗戶射出來，葉風推開柵欄門，看家狗汪汪叫個不停，房中飄出那優美旋律的歌曲正應此時景。

「星星還是那顆星星喲......只有那籬笆牆影子咋那麼長，還有看家狗，叫的叫的叫的叫的咋就這麼狂......」

「誰啊？」葉衛星聽到狗叫聲，開門喊道。

「衛星叔，是我，葉風。」葉風連忙回答。

「是小風啊，快進來坐，狗是拴著的。」葉衛星熱情的招呼著。

「叔，我聽說了奶奶、嬸嬸和狗蛋的事。」葉風低沉的說。

「唉，這都是命啊！」葉衛星頓時淚奔，「我真沒用。」

葉衛星今年只有34歲，如今已蒼老的像個五十多歲的。

「叔，你看上去太老了，身體太差了，再這樣下去......」

「風子，實話告訴，要不是你嬸子，叔早就沒有活下去的心了。」

「叔，你錯了。嬸子呢？我想看看她，方便不？」

「在裡邊，動不了。」

「嬸子，我來看你了。」

「誰啊？」

順著虛弱的女聲傳來的方向，葉風看到了一個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女人，這個看上去六十多歲的女人實際上才33歲。

「嬸子，我是葉風。」

「哪個葉風啊？」杜鵑問。

「是那個大學生。」葉衛星補充道。

「哦，小風啊，你回來啦？快坐。」

「叔，嬸子，你們過得太苦了。」

杜鵑說話很吃力，聲音也不高，葉衛星把音樂關小了點。《籬笆牆的影子》在重複播放。

葉衛星和杜鵑同時沉默了，他們不是一般的苦，孩子沒救活，娘又走了，現在的生活還有什麼盼頭？什麼都沒了！

「叔，嬸子為什麼喜歡聽這首歌？」

「這首歌好聽，以前她就喜歡聽。」

「歌詞寫的就是你們，歌的意思就是你們的心聲。葉家村還是葉家村，你還是你，嬸子嬸子，房子還是舊房子，圍牆就是籬笆牆，還有一條看家狗。這是以前的家，也是現在的家，可惜的是奶奶和狗蛋不幸離開了。狗蛋的離開不是你們的錯，奶奶的離去也不是你們的錯，是現實太殘酷，擱誰家都會這樣。奶奶為什麼會離去，其實就是想讓衛星叔和杜鵑嬸子活的更輕鬆些，可是現在你們真的會讓奶奶失望。」葉風說。

「星星咋不像那顆星星喲，月亮也不像那個月亮，河也不是那條河喲，房也不是那座房，騾子下了個小馬駒喲，烏雞變成了彩鳳凰……」音樂繼續播放。

葉風接著說：「歌里說星星、月亮、河、房子變了，其實這些都沒變，變得是人，是叔和嬸子變了。當初你們結婚時為的是啥？狗蛋不應該是你們的全部，除了狗蛋，叔還要為嬸子、為奶奶、為叔自己活著，嬸子還要為叔、為自己活著。騾子還能下個小馬駒，烏雞還能變成彩鳳凰。失去的已經失去了，但我們還有很多更好地、能得到的沒有得到。嬸子，奶奶為了你和叔自殺了，叔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為了你變成這樣，你對得起奶奶和叔嗎？你是不是想說你的身體差成這樣了，已經沒法改變了？現在我告訴你，我有辦法把你的病治好，讓你和叔都變回30歲的身體，你願不願意再給叔生個小狗蛋，一家人好好活下去？」

「還能醫好？」杜鵑的聲音大了起來，他和葉衛星一起投來不信又滿是希冀的眼神。

「當真？」葉衛星激動的抓著葉風的手問，但馬上又垂頭喪氣的說：「可我們沒錢！」

葉風笑著說：「叔，嬸子，我的這個辦法不需要花多少錢。你們身體差成這樣，主要是常期心情不好、伙食營養跟不上造成的。你們知道我是在京都學醫的，我跟一個老中醫學到了一個偏方，只需要找些中草藥，熬成中藥，喝一段時間，身體的機能就會慢慢恢復。」

就在剛才，葉風的腦海中《天醫訣》自動顯現了醫治葉衛星和杜鵑的方法。

聽說不需要花多少錢，葉風將去尋找草藥醫治他們，葉衛星和杜鵑喜極相擁而泣。

「叔，嬸子，要保持好心情，要有活得更好的希望。再聽《籬笆牆的影子》時，別老是惦念奶奶和狗蛋了，想想將來生個小狗蛋，養的雞變成彩鳳凰。還有，我打算帶著大家利用荒地林地種藥材，我們這氣候合適地又多，不用肥料和農藥，不需要多專業的技術，又很值錢，我認得一些收藥材的人。到時候，叔可得參加啊。」

「參加，一定參加，這麼好的事怎麼不參加！」這次但是杜鵑搶先說了。

有希望才會有動力，有動力才會去努力。

葉風撒了善意的謊言，但他不內疚，也不後悔，因為他讓葉衛星看到了希望，也讓自己看到了希望。

葉家村有籬笆牆。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道籬笆牆。

只有打破現實和心中的籬笆牆，才會實現理想。

出了葉衛星的家，山村的夜色比以前更亮，只有那籬笆牆的影子還那麼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