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陽光味信紙(二)
七海熊切輕輕合上了門,眉頭緊鎖……
「那個夢是怎麼回事?」
「是偶然嗎?記憶起源石板的效果本不應該消退才對。」
七海晶的記憶被再一次抹消,他並不知道這到底是對是錯,記憶存在於腦海之內,像是流動的河流,但是這條河流卻一再被截去某段,毫無疑問會打亂河水的整體流動。
雖說Memory(記憶)起源石板的開發已經足夠成熟,但還是無可避免的會造成一些記憶混亂之類的負面影響。
他忽然想起《名偵探柯南》里的一句話……所謂的幸福,就是由謊言和秘密構成的。
雖然他自己基本不看動漫,但七海晶挺喜歡,導致她自己也多少知道了一些。
至少七海晶現在還能開開心心的迎接明天,她已經做出了足夠的努力,就算換做當時是七海熊切自己在場,也沒辦法保證在受到那樣的重傷后還救出所有人……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老師從小就告訴我們,努力就會有回報,但其實並不是這樣……就像一個女孩兒如果不喜歡你,就算你把自己的心挖出來送給她,她也不願意多看你一眼。
獲救的孩子,加上和真總共有13個,廢墟下的屍體有28具,另外他們還在破樓二層的儲藏室里找到了七幅猩紅扭曲的畫,每一幅畫的顏料上至少都含有兩個孩子的DNA。
七海晶親眼見證了這樣的慘劇……她本來是連水族館的魚死掉都會傷心的孩子,在目睹那樣的地獄后,卻還是鼓起勇氣,拚命地救出了那13個孩子……
但這樣還不夠,對七海晶來說當然遠遠不夠,生命的重量無可衡量,如果她恢復記憶,不知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有種說法……」七海熊切的身邊忽然響起鳴神我渡的聲音。
「夢境是被遺忘的現實。」
七海熊切被鳴神我渡嚇了一大跳,這哥們就靠在過道的窗邊,半眯著眼,像是那種趴在陽台上的黑貓午後打著盹。
「幹嘛偷聽?」看到這小子七海熊切就莫名氣不打一處來。
「這還要怪你自己出了門自言自語太大聲了。」
鳴神我渡也沒給這位老闆親哥好臉色,反正又不是七海熊切給他發工資,他的工資基本來源於水族館的運營。
「這次,小晶又受傷了。」七海熊切一臉怨婦模樣,死死盯著鳴神我渡。
「哦……」
「就只是哦嗎?小晶可是你老闆耶。」
「可我只是個水族館員工,又不是保鏢。」
「再說了,她自己摔到碎玻璃上,就算是保鏢能有什麼辦法?……」鳴神我渡順著七海熊切編織出的借口,瞬間就把這位火冒三丈的老哥懟的啞口無言。
「你真是……」七海熊切在腦海中搜索了老久攻擊性辭彙來斥責鳴神我渡這種事不關己的冷漠行為,可他畢竟不是鳴神我渡這種人,好像除了「混蛋」也就沒啥辭彙了……
「這個……」七海熊切拿出錢包,刷刷刷地數了數鈔票,看鳴神我渡那副不靠譜的樣子,冒著冷汗又多拿了幾張,塞到鳴神我渡手裡。
「你的身手不差,順便照顧好小晶。」
「OKOK。」鳴神我渡笑笑,只是口頭承諾而已,就算有什麼紙麵條約,對他來說也不成問題,這樣的錢財不要白不要。
「是照顧哈!」七海熊切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又氣勢洶洶地扭過頭來,死盯著鳴神我渡。
「我的意思是保護,不讓她受傷,還有記得提醒小晶按時吃藥,要是她哪裡不舒服馬上打我電話。」
那不就是女僕嗎?鳴神我渡心裡吐槽,這位老哥這麼了解自己的妹妹,也應該清楚她自己就能照顧好自己,像按時吃藥這種事只有鳴神我渡會忘記,七海晶是絕不可能忘記的。
但七海熊切就是有點不放心,七海晶最近被捲入Forsaken的事件已經三次,這樣的次數太不尋常了,蝗蟲Forsaken立川真蝗、毒蜂Forsaken沃斯普、蝮蛇Forsaken源光海,尤其是最後一次,源光海根本就是特意以七海晶為目標,引誘她過去。
雖說每一次Lethe都提前出現,但那傢伙根本靠不住,就沒有一次保護了七海晶的。
「還有哈……」
「我也知道小晶很可愛,所以不許,不許,絕對不許……」七海熊切一連說出三個不許的時候,鳴神我渡大概已經猜到這個妹控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對小晶出手。」
「知道。」
鳴神我渡擺了擺頭,也不想想Lethe每次都是把七海晶丟到一邊,眼裡只有獵殺Forsaken,要真對七海晶有意思,這種英雄救美的橋段早該上演那麼一兩回了。
自己的老闆或許的確是很好的人,善良、天真、又可愛……而且和他一樣,心底里藏著一場綿延不停的雨……
但淋雨的人不需要傘,也更沒必要同打一把傘……
七海熊切回去文明地平線X國分部了,現在的文明地平線估計也壓力巨大,蝮蛇Forsaken和Lethe的戰鬥幾乎摧毀了一整條商店街,那裡白天是極度繁榮的都市打卡地,現在卻只有施工隊轟轟轟地修復重建。
這還是Forsaken第一次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雖然是半夜,多數商戶都已經離開,但死難者還是超過20人,圍觀到恐怖的戰鬥場景的群眾不下1000人,當時就已經有偷拍視頻傳到網上,還是文明地平線進行了信息管制,這才減小了影響……
千人以上的記憶刪除工作,這個數字已經難以想象了,而且就連具體目擊者到底有哪些他們都很難確認,導致「都市怪物」的傳聞愈演愈烈。
「喂!鳴神我渡你個狗賊,滾出來!」
門口,穿著棕褐色長衫的一條鹿乃嚷嚷著,如果不是七海熊切前腳離開,這下鳴神我渡真有點解釋不清。
「不是給你電話紙條了嗎?為什麼不打過來。」
「弄掉了……」鳴神我渡苦著臉,可實際上他直接把那紙條丟掉了。
這位被自己搶了單車又一「手機」拍暈的苦主還是找上門來了,那天打壞了一個水缸,七海晶倒是沒怪罪鳴神我渡,畢竟這樣的水缸水族館還有很多。
鳴神我渡擔心的是自己的身份問題。
布靈頓還活著,眼前的一條鹿乃可以算是代表他而來,但毫無疑問,聖紋協會早就知道布靈頓的存在,那傢伙對於聖紋協會的戰略意義極大重要。
這樣的人只要存在,不可能不被聖紋協會牢牢掌握,也就是說,一條鹿乃很可能也是個陷阱。
但如果目標是鳴神我渡的話,在他的身份被布靈頓知道的瞬間,整個聖紋協會的人員就應該大舉進攻而來才對。
「那個水箱我在網上查了,才幾百塊,你騙我。」一條鹿乃俯著身,仔細地查看水缸上的標誌,一邊把手機調到購物頁面完全相同的水箱購買頁。
「切……」眼看計謀失效,鳴神我渡也無所謂偽裝了,剛剛七海熊切給他的錢倒是剛好足夠賠償一條鹿乃的小電驢,被他直接交給了一條鹿乃。
他本來也不是什麼見錢眼開的守財奴,對他來說,錢的作用僅僅只有生存需求,一方面不至於餓死,一方面購買精神藥物,上次從楊那裡拿到的藥量還沒吃完,暫時也不用擔心。
「我的身份,還有誰知道?」
「我、前輩,沒了。」一條鹿乃乃倒是沒有隱瞞,雖說他對鳴神我渡的印象確實很差,自己救了他,反倒被拍暈,但布靈頓替鳴神我渡說了不少好話,終歸是起到了作用。
本來她早該和鳴神我渡見面談一談,但上一次,一條薰忽然病倒了。
他早就已經退休,不再是警視廳的一員,但這兩天他卻又在調查真源組這個組織和失蹤兒童案件。
似乎是受到了鷹司忠冬的拜託,想要藉助警視廳的力量和一條薰的才能協助Forsaken事件的調查。
但牽扯很深,一條薰的身體已經沒有當年那麼好,連續幾天睡眠不足,過度疲勞。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哪怕已經退休,還是熱血認真的像是從前的那個一條警司。
「布靈頓,他為什麼幫我?」
「喂……別說的好像陌生人一樣,你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鳴神我渡愣了一下,這個詞現在在他聽來,是那麼刺耳和諷刺……
是啊,之所以會有聖紋者存在,之所以那些傢伙能掌握「神」的力量,還真是多虧了這位「朋友」……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假惺惺的餘地。」
「你這人真是……別人好心幫你耶,明明做了那麼多壞事,人渣。」如果不是一條鹿乃性格早就沒那麼跳脫了,她差點對著鳴神我渡豎中指。
她並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在他看來,鳴神我渡只是單純的不識好歹和不近人情。
「雖然不知道該不該問……」一條鹿乃盯著鳴神我渡,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個局外人,不應該刨根問底,但還是沒眼看鳴神我渡對布靈頓這樣憎恨……
太人渣了不是嗎?就和鳴神我渡攻擊了救他一命的一條鹿乃一樣,布靈頓明明那麼遲鈍,那麼木訥,像是什麼都無所謂的人,在悠久的歲月里,一直記著,深深地記著自己唯一的「朋友」。
可這個朋友一邊接受了他的幫助,一邊痛恨著他,把他的愧疚和善意全部踐踏……
這樣……也太悲哀了吧……
「你們是吵架了?還是怎麼,就算賭氣也不該這樣吧,前輩明明在為你著想哎。」
一條鹿乃得知Lethe的真身就是鳴神我渡,好幾次,好幾次想要把他告發,明明擁有那樣的力量,卻毫不在意他人的死活,明明是用來守護的力量,卻只用來破壞……
但布靈頓相信鳴神我渡,或者說,想要相信他,這個平時木頭般,只會和書說話的前輩,為什麼會這樣相信一個人渣,她不明白,到底這個人有怎樣的價值……
「這不關你的事……」
「好好好,當我自作多情。」一條鹿乃苦著臉。
「我答應了前輩,你的秘密我不會說出去的。」
「你,我也打了,錢你也還了,就此兩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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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條鹿乃像只小鹿,慢慢地踱著步子,打量鳴神我渡。
「還真是不爽啊,你這樣的傢伙都能成為騎士。」
「你聽沒聽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那是什麼蠢話,這個社會用來PUA你們的嗎?」鳴神我渡很清楚,所謂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不過是人類這個群體所需要的。
人類所推崇的真、善、美,禁止違法犯罪,是為了社會的秩序,強者主動擔負責任,也是為了人類群體更好的邁進……
願意擔負才有責任,所謂每個人生來就擔負責任,他早已無法認同……
6600萬年前,他也深信著自己擔負責任,深信著自己應該為了人類的未來挺身而戰,以為這樣就可以拯救這個瀕臨滅亡的世界。
但所有的腐爛都是從內部開始的,當一個英雄出現,就像太陽,無數人低處的人渴望將太陽拉進泥潭,這樣大家都一樣平凡,也就沒有對比傷害,另一邊,無數人渴望奪取太陽的光和熱,於是夜晚來臨,他們變成星星,卻讓太陽陷入沉寂……
人類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守護人類,推進文明,所以每個人都覺得理所當然,一條鹿乃的想法當然沒問題。
守護人類,殺死其它有威脅的生命,文明發展帶來的巨大污染,乃至於污染後為了維護髮展做出的彌補,無論是怎樣矛盾的行為,無一不是為了人類這一群體。
人們可以為破壞殺戮打上「正義」的標籤,也可以為守護彌補打上「正義」的標籤,但這樣,偽裝著,把所有虛偽的行為正當化的人類,太過傲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