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生命的開始與終結（5）

這可就很邪門了。

難道他的眼睛……不知為何，未原若有所感地抬頭看向位於左側牆壁上的幕布，上面還在播放某個人亦或是集體的夢境，只是場景從叢林更換為高樓林立的市區，一個面色蠟黃的上班族模樣的男人正疲憊地揉著眼睛。

上面的人和躺在病床上的人很像，身材要更圓潤一些。

「肖，看看他的手。」

「好好，希望不會……不不，希望多出現一些線索。」

歐陽肖手指發抖地翻開中年人手心朝下的手，他的手掌展露在大家面前，乍一看是一雙布滿勞累痕迹的很常見的手，可當未原進一步觀察時發現不對。

中年人的手沒有手紋。

詭異的變故出現在下一刻，在大家都眯著眼睛湊近看時，中年男人的手突然從指尖開始迅速消失不見了！

「呀！」

嚇得唐葉身體向後猛仰，撞到未原的腹部，腦瓜子嗡嗡的。

歐陽肖：「他的手他的手他的手——！！」

未原掀開中年人身上純白色的被單，發現中年人的右臂完全消失，被單下他穿著白色T恤，肩膀的位置只有一個圓滑的斷面。

他們身後傳來門軸轉動的聲音，是白若顏推著空蕩蕩的病床出來了，她見到未原等人圍在一張病床前，語調不緊不慢地說：「你們的好奇心都得到滿足了嗎？現在……誰能給我一個答案，那些消失的部位都去了哪裡？」

未原：「答案就在你心裡吧。」

未原接替已經被嚇到雙腿發軟的歐陽肖，伸出手觸摸中年人的胸口位置，手下一輕——未原脫口而出：「他沒有心臟。」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集在起伏有序的心電圖上，這就算看圖寫話……呃，那麼大一顆心臟呢？

「還有最後一個提示，夢境。」白若顏說。

在幕布上面，中年人走在車水馬龍的市區商業街，裡面出現的一切彷彿都是活生生的，中年人走進一家飯館點了一份牛肉拉麵，他身邊不相干的人的樣貌、門店的名字、甚至端上桌的拉麵都冒著無比真實的熱氣。

中年人開始大口吃面。

白若顏這才幽幽開口：「這就是我們小組一直在研究的東西，荷組長為這項實驗命名為『肉身入夢計劃』，你們見到的躺在這裡的人們啊，都是我們花高價錢找來的志願者。嗯，我們要進行的一切行為都事先告知過他們本人。你們應該有人會懂得吧，當一個人窮困潦倒走投無路的時候，一把鈔票會比他們的性命更加重要。」

他們把人命放在天秤上，錢若比心重，心就出賣了自己，而魔鬼收穫靈魂。

「他們都心甘情願加入我們，我們為他們的妻兒或者家人提供不菲的金錢，順便用不分日夜的研究為這些受試人員提供永生。怎麼感覺無論如何，都是這些躺在病床上的人賺了？」

白若顏無奈笑著搖搖頭：「總之——我誠心悔過，所以我才要和你們交個朋友，因為這大概會是我還當人時候的最後一項正常社交。」

「……你準備？」

「未原，回頭看看病床上的人吧。」

未原回頭去看，發現中年人只剩下一雙腳了。

隨即三秒鐘過後，就連那雙腳也消失不見。

難道這樣他就實現了構想中的夢境永生？

投影儀仍勤勤懇懇地播放中年人的夢境，只是畫面逐漸變得暗淡，直至戛然而止。幕布變為原本的白色后沒多久，投影儀又以另一個受試者作為視角。

這一次是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奶奶，唐葉見到她出現在幕布上的那一瞬間失聲驚呼：「奶奶？！」

「她是你的家人？過來看看她吧，她在這裡。她是唯一一個不是因為錢來的，說來可笑，她一把年紀了還想逞英雄……」白若顏的聲音漸漸變低，「結果人沒救走一個，反而被人舉報落得現在的下場。」

白若顏走到位於另一頭的一個病床前，唐葉的奶奶在夢中都緊皺著眉，未完的心事在夢境中都在糾纏她。

「你都對我奶奶……」

「放心放心，對於這位大英雄我一直都沒有下真手段，只要拔掉鏈接在她腦袋上的線路要不了多久她就會醒過來。」

唐葉扶著爺爺來到奶奶沉睡的病床邊，看著在夢中都在受苦的老伴，唐華的眼淚止不住地簌簌落下，唐葉也紅了眼眶。

「要怎麼拔掉？」

白若顏走到床頭邊，熟稔地依次拔去插在戚曉梅身上的針管。

「帶她離開吧，記得等她醒過來之後告誡她，下次沒有英雄的本事不要隨便逞英雄。這個地方的人大多都不值得善待，包括我，包括我在內。」

白若顏話落下，又有一台設備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她邁步走向發出聲響的機器，推著「意外死去」的病人又去了那間科室里。

雖然只粗略看了一眼，但那裡不是停屍房，看上去像是白若顏的個人休息室。

未原拿出手機查看時間，發現和白若顏——當然是從小就認識的那一位——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地下世界隔絕了手機本就微弱的信號，未原需要回到地上接應白若顏，不然茫茫荒野上白若顏她們大概率找不到具體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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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眼下的情況也沒有完全解決，未原不太放心就這樣離開，他再一次推開科室的門，隨即愣了一下。

白若顏正平靜地將針管插在自己身上，躺在本屬於逝者的病床上。在她的休息室里也有台外面受試者都在使用的儀器，儀器正處於工作狀態，滴滴地記錄著白若顏的各項體征數據。

白若顏見到未原推門進來，並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發現的還真快，我以為能多拖一會兒時間。」

未原平靜地問：「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也想永生，畢竟我研究這個研究了半輩子不是嗎？」

白若顏說話時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當她的各項身體數據被盡數回傳到儀器上，她躺下身子，姿態平靜的閉上眼睛。

「只是恰好有你們來到這兒，讓我……可以在步入另一個世界前再當一次活生生的人。」

未原站在門口冷眼看著她，沉思片刻，動作輕輕地關上科室的門。隨後他揚聲向歐陽肖等人說：「我去接白……老白！你們在這兒等著我。」

唐葉還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未原沒有多做打擾，化作一陣黑色的風循著來時的路一路向上飛行。不過十餘分鐘他便回到陸地上。

那些內心惶惶然的婦女們緊張不安地聚集在石板周圍等候著，見到未原從地下出來，她們的不安都減少幾分。

「來接你們的人馬上就到，還請再等十餘分鐘。」

未原留下一句安撫，化作一陣旋風飛向樂園的方向。在空中他能看的更遠，遠遠地他便看見樂園裡三五輛吉普車燈照射的光。大概是白若顏帶來的人已經抵達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