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而駱氏表面看著風光,內里矛盾伴隨著駱先生的死逐漸激化,身為正規繼承人的駱夫人卻處在了弱勢。」
埃文的話頓住,上前兩步,歪頭輕聲在凌川的耳邊說:「你,需要我們。」
聽上去像是挑釁,卻也是實話。
「你們能給我們提供什麼幫助?」凌川反問。
駱氏的問題,出現在領導層,而不是基層。
就算有人才入駐並由他們掌控,也無法帶來任何幫助。
埃文唇角微微勾起,彷彿一切已經處在了他的掌握之中。
他不疾不徐,「但是您已經心動了,不是嗎?」
凌川眸子微眯。
他叫來助理,對著寧若初:「夫人,我和埃文先生有事要談,先讓我的助理帶你下去休息吧。」
介紹成員之後的話,凌川沒再翻譯。
寧若初聽得懂,在心中已有定論。
根據安全局特別行動小組的標準,需要具備領導人、行動人員、技術人員這三大群體。
莫里森?沃德身份明顯,兩位科研人員的配置表示二者專攻不同,身後還有一位黑客提供信息,應該是剛才不小心碰到寧若初的傭人,而這位「埃文」先生自然是領導人。
行動人員佔比略小,埃文夫人的身份也浮出水面。
寧若初挑了下眉。
還挺有意思。
凌川已經吩咐過了助理,寧若初微微頷首:「那我就不打擾凌秘書了。」
……
客房裡,冬傾染碰了碰已經有浮腫的腳腕,。
「小小姐,在醫生來之前,你最好不要亂動,我已經讓人去給你拿冰袋了。」
說話的,是冬家的管家。
冬傾染煩悶地嘆了口氣,問他:「我媽媽呢?」
管家回:「小姐她還在和駱家大爺談話。」
這次葬禮邀請冬家,雖沒有明確署名,卻也知道請的是誰。
冬老爺子育有一兒一女,兒子在管理公司事務,時常跑國外出差。
女兒便是冬傾染的母親,二十多年前嫁到了奧利弗蘭財團的希爾家族,前些日子帶著女兒回國,聽說要留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
冬傾染心中更煩悶了,躁動的心緒讓她不能忍耐留在這裡。
想站起身,腳腕的疼痛更加劇烈,支撐不住倒坐在沙發。
「崴腳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不能落地行走。」
柔柔弱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冬傾染疑惑地抬頭,對上寧若初清澈無邪的視線。
她走進,在冬傾染面前蹲下,手不動聲色地托起後者的腳,端詳著腳踝處的腫脹。
冬管家本以為是哪家的小姐,來對冬傾染示好。
現在看到她些許放肆的舉動,又驚又怒,立刻上前阻止,厲聲呵斥:「這位小姐,請注意分寸!」
周芸大步上前,「這位是我駱氏當今的掌舵人,駱夫人,還請保持最基本的尊重。」
她不過三十齣頭,在職場摸爬滾打多年,又是凌川的秘書,早就練就了一副非人的氣場和與生俱來的威信。
冬管家眼睛微張,有些驚訝。
一個看似莽撞無禮的小姑娘,竟然是駱夫人!
她自幼被捧在掌心裡,哪裡被長輩這麼訓斥過?
豆大的淚珠滾落,崩潰地嘶吼。
駱家大伯更加煩躁,周圍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他的面子也掛不住。
一巴掌扇在駱樂瑤臉上。
「老三真的是把你寵壞了,竟然敢在舟珩的靈堂鬧!」
駱樂瑤眼前有一瞬的發黑,全身無力地倒下,雙手撐地,獃滯的眼神滿是不可思議。
大伯他……打我了。
盛倩薇離她最近,在她倒下時眼疾手快地後撤一步。
又很快蹲下,關懷地看著她。
「大伯,樂瑤她還小……」
盛倩薇為了和駱舟珩順利結婚,討好他的長輩。
駱家大爺是來往最密的一個,因關係好,就跟著駱舟珩叫他一聲大伯。
「還小?」駱家大爺冷哼,「都十七歲了,還這麼不懂事。」
他看著盛倩薇,「倩薇,這是我們的家事,你不用操心。」
盛倩薇望著他,還想說什麼,抿著唇猶豫起身。
恰在這時,駱家三房聽到動靜趕過來。
駱三夫人立刻上前把駱樂瑤攬過來,「瑤瑤,你沒事吧?這是怎麼了?」
駱家三爺心裡有股不詳的預感。
這丫頭被嬌慣壞了,這麼重要的時刻,可不能惹出什麼禍來。
他笑著,試探地問駱家大爺。
「大哥,瑤瑤惹你不高興了?」
駱家大爺斜眼睨著他,「她有這個膽子?」
「也是。」駱家三爺訕笑著,鬆了一口氣。
「但對她的三嫂有!」
深沉的語氣透露著危險,駱家三爺心頭一緊,又看了看寧若初。
駱樂瑤是他的女兒,她對寧若初多有不滿,他也是知道的。
但整個駱家,甚至是京城,誰對她有好感?
因此,駱家三房也只是在公共或者重大場合,提醒囑咐她千萬不能使小性子。
這次葬禮,更是多次勸說,還答應了國外知名品牌的所有夏季新款。
怎麼還會出這種事?
駱家三爺怨恨地瞪了駱樂瑤一眼。
駱家大爺火上澆油,「不止如此,還敢在舟珩的靈堂鬧事,這可是對他的大不敬!」
「這可是舟珩的大事,竟然出現了這種情況。老三,我跟你說過很多次,樂瑤她性子蠻橫,讓你多加管教,現在她有你護著,長大了可得受不少教訓。」
聽起來是在好心勸誡,不過是想把事情的過錯全加到三房頭上。
他的話術,駱家三爺都聽慣了。
虛心點頭著認錯:「的確是我管教不力,大哥說的是。」
內心鄙夷:明知是駱舟珩的大事,還拖了這麼長時間,到底誰才是對死人不敬?
但駱樂瑤把事情鬧到人前,的確不好收場。
他偏頭,居高臨下地覷著駱樂瑤。
「你還有臉留在這兒?」
「立刻給我回房間裡面壁反省,沒我的允許不準出來!」
駱樂瑤止不住哭泣。
父親雄渾的吼聲在她腦海中一遍遍響起,徹底擊碎了她本就敏感的心。
她整個人愣怔在原地,除了哭,不知道該做什麼。
但駱家大爺要葬禮的操辦權是帶著私心,告訴了大眾整個駱家誰才是話事人,已經吸引了不少合作人。
其他兩家很難從中獲利,駱樂瑤這麼一鬧,他們家更是不可能了。
駱三夫人面容愁苦,再這麼拖下去影響也不好,喚了聲駱景澄。
「幫我把樂瑤扶到房間里。」
看著駱樂瑤被兩個人拖著走的狼狽模樣,駱三爺只感覺人都丟盡了,氣道:「這兩個月的零花錢也給你扣了!」
但駱樂瑤耳朵里無數雜音紛擾,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駱三爺回過頭,一臉歉意地對著寧若初。
「若初,真是不好意思。」
寧若初微微笑了笑,「沒關係的,樂瑤一直是個急性子,我也習慣了。」
冉雲卿點頭。
待人離去,她過來拍了下寧若初抹眼淚的胳膊。
「行了,人都走了,你就別裝了。」
臉上滑落的淚珠被擦拭,眼眶的水霧頃刻被收斂,轉頭質問:「我的棉花娃娃呢?」
「不知道。」冉雲卿攤手,「我來的時候就沒見。」
寧若初抓著被褥的手收緊。
她暈倒之前,在場的人不多。
下人和工作人員不會擅自碰她的東西,駱家大爺對幼稚的玩意輕蔑,卻也知道那娃娃對寧若初意義深重。
以他扮演的好家長的人設,不會輕易拿走。
那麼就只剩下……
暈倒之前,寧若初明顯感受到肩膀處有什麼東西伸入。
她伸手,試探性地去摸弔帶,還真摸出了一個紙條。
看到上面的內容,寧若初臉都黑了。
「好你個謝辭星!」
她一把拿過床頭的手機,手速飛快地在操作。
冉雲卿看不懂,卻也能猜到她做了什麼。
「你不會,把這老宅的系統也給黑了吧。」
……
駱家的莊園佔地面積極大,四周被蔥鬱樹林環繞。
而謝辭星,約她在西邊的小樹林見面。
在偌大一片林子裡面找一個人,難度異常。
可寧若初像是知道對方在哪裡似的,很快就看到了謝辭星的身影。
白雪覆蓋的林子中,他舉起手中的棉花娃娃,細細觀賞著。
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
聽到動靜,謝辭星意外地看過去。
「來得還挺快。」
寧若初沒理他,直直看著他手上的棉花娃娃,銳利的目光如刀劍掃向他,語氣如墜冰窖:「把娃娃還我!」
如此反應,讓謝辭星獃滯,卻也很快反應過來。
「你藏得還挺深。」他撥弄著棉花娃娃的手,「一個鄉下女,能做出如此精緻的東西,我是不信的。」
他不是歧視,只是這隻娃娃工藝精湛,且用針縫線極為精妙,倒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寧若初目光冷沉,一字一頓:「還、給、我!」
聽得謝辭星心頭一悸,卻是不懼。
「小嫂子幹嘛這麼大脾氣,我來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跟駱舟珩有關。」
寧若初靜靜看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計謀得逞,謝辭星微微一笑,漸漸向她逼近,俯下身子,悄聲:「你真的認為,駱舟珩是遇難身亡的?」
寧若初視線仍舊冰冷,瞥過去:「你想徹查他的死因?」
「當然不是。」謝辭星雙手張開,往後退了退,「我只是給你提個建議罷了。」
「以謝家掌握的資源,查這件事不是比我更輕鬆?」
「是啊。」謝辭星語氣調侃,「但你那位大伯估計以為我倆有一腿,我要是弄出的動靜大了,他對你下手怎麼辦?」
寧若初:「……」
她深吸幾口氣,耐下心中怒火,繼續跟他談正事:「所以,你要暗中幫助我,查到駱舟珩的真正死因?」
「這麼聰明卻要裝傻。」謝辭星俯下身子,視線與寧若初平齊,含笑的眼睛里,眸光卻犀利,質問:「你留在駱舟珩身邊,有什麼目的?」
寧若初移開視線,「是他要娶我的。」
「哦。」謝辭星嘴角掛上了瞭然的笑,「怕親生父母不喜歡啊。」
寧若初強忍著不耐,「話已經說完了,能把東西給我了嗎?」
她已經很禮貌了,而這位謝二爺卻不知那兩個字為何物。
棉花娃娃在兩隻手中交替,扔著玩,不由好奇:「你怎麼這麼在意這個東西。」
寧若初瞅準時機搶了過來,沒跟他廢話,轉身就走。
謝辭星凝視她的背影,舌尖抵著上顎,「嘖」了聲:「脾氣還挺大。」
要不是長得像,他真的要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親兄妹。
父母怎麼就生出了這麼一個玩意?
謝汐悅愈發心虛,連忙轉移話題:「你剛才去哪兒了?」
她眼睛眯起,表情逐漸猥瑣:「是不是要去找妹子了。」
這一次,謝辭星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記爆栗。
「胡說什麼呢?我是去參加葬禮了!」
謝汐悅委屈地揉揉腦袋,那雙大眼睛泛著求知的光芒,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葬禮?誰的?」
謝辭星忍無可忍,罵出聲:「讓你平時多看點新聞,你偏要去看那些腦殘小說!」
「那是堅貞的愛情!你這種花花公子怎麼會懂。」謝汐悅抱著胳膊,撇過頭。
「為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掏肺掏腎也是愛情?」
「你不是不喜歡嗎,怎麼還偷偷看了?」
謝辭星緊咬著牙:「你天天在我耳邊念叨,我會不知道?」
「總之,以後少看那些東西!」
說完,就要走。
謝汐悅忙追上來,「等等,你還沒告訴我誰死了呢。」
「我說名字你就會認識?」
謝汐悅吐了吐舌頭。
一生冗長的嘆息,透露出了謝辭星的無奈和無助。
「是駱舟珩。」
謝汐悅表情懵懂。
謝辭星解釋:「駱氏的掌舵人。」
謝汐悅:「哦~」
謝辭星:「……」
無語的勁兒還沒過,就又聽她道:「他也會死?」
謝辭星:「……………」
聽聽,這都說得什麼話!
意識到說錯話了,謝汐悅連忙找補:「我的意思是,他是怎麼死的?」
謝辭星驟然沉默,兩秒后,才說了句:「去看新聞。」
「好吧。」謝汐悅拿出手機,愣了半晌,抬頭一臉純真地問:「他名字怎麼寫?」
「……」
謝辭星深呼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他盡量露出一個還算溫和的笑,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從謝汐悅的手裡,拿過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