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你他媽來打我啊
陸驍隨意吃了點,放下碗筷就搬出一句爆炸性的話:「姚姚難得有假期,我打算帶她去一趟日本散散心,您們二老……」
他話還沒從嘴裡吐完全,我媽立馬道:「好啊,她這丫頭每次一回家就悶著,能有人陪著出去散心就太好了。」
我愕然喂了一聲,正要說我自己的假期安排,我爸遞了個眼色,朝陸驍點點頭:「我看她今天惹出來的麻煩不小,你帶她去日本玩玩也行,注意安全,啊。」
有沒搞錯!爸你以為日本就在家門口么說得那麼輕鬆!要是陸驍這王八蛋把我賣了怎麼辦!到時候你們找誰哭去!
「我去哪玩是我自己的事吧,誒不是,媽,」我把碗筷把桌上一擱,「能不能別總是不經我允許就隨便決定我的事啊?我這麼大的人了,我該有點自己的支配空間吧?」
「就是因為你人不小了,我就不能讓你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你說人家肖琎,走了那麼久了,你還把人骨灰盒藏家裡,你這不是讓人死了都不得安生嗎?」
「我放家裡怎麼了,他在的時候爹不疼娘不愛,死了還要一個人孤苦伶仃地被埋進土裡去,且不說我,你們看得過去嗎?」
「你那麼會心疼他的,他走之前那會怎麼不見你多疼他,非要他死了才惦記他的好口口聲聲說捨不得他,你有為你自個的爹娘想過么?家裡擺一死人骨灰,晦氣不晦氣!」
在我霍地站起身來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我爸牽著我的手讓我坐下,「黎黎,你媽媽刀子嘴豆腐心,她雖然這樣說,其實早在前幾天就給肖琎找了個好地方葬了的。」
早就葬了的。早就給肖琎找了個好地方葬了的。不知為什麼,我聽著這些話竟然覺得他的手在抖,我喘著氣低頭去看,分明是我的手一片青紫,顫個不停。
我仰頭看著白慘慘的白熾燈光,往後趔趄了一下倒栽在地上,我媽仍在用手指著我滔滔不絕說著,我爸扯住她在旁邊勸,陸驍要把我扶回房間里去,太冷了,屋子裡開足了暖氣,還是太冷了,我哆嗦著不知道該怎麼辦,連肖琎的墓地我都不知道,我想接他回來都不行了。
世上原來會有這樣讓人絕望的事,絕望二字如何寫,我是今天才明明白白地回過神來。
「回去之後,把你家的那盒骨灰趕緊葬了,伯母知道后和我來說,我也覺得這樣不太好。」
這是他那會接我出警局的時候,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我沒有當回事,卻沒有料到毫無半點人味的他雷厲風行,和我媽一起聯合起來把肖琎的骨灰搶走了,還是在我丁點都不知的況下。
我死死掐住陸驍扶住我的手腕,反手就要打他耳光,他輕巧地拿住,眼裡映出的寒光讓我嘶喊出聲:「你他媽就是一不折不扣的混賬王八蛋!肖琎礙著你什麼事了你要這麼迫不及待地對他骨灰下手?!你跑到我家指手畫腳算哪門子的破事兒?!你讓我爸媽輕而易舉地相信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你……」
我媽衝過來啪地甩了我一巴掌,我扭頭去看她:「你從小就沒少打我,我小學語文不及格你怕我沒出息要打我,初中沒有被選為市三好要打我,我高中和肖琎談戀愛你擔心我誤入歧途被帶壞要打我!」她被我嚇退一步,我走進去反手指了自己的臉,「來,你來打,今兒你們做錯了事也他媽要打我,我是怎麼對不起人丟你們的臉了?啊?!」
「你別給你媽瘋!」我爸一把將我拉回去,「上次警局帶你問訊這事過了,你媽天天晚上睡不著覺,都是在擔心你知道么?」
「肖琎不是我害死的!你們是不是都以為是我害死了他?是,他的確是跟我分手以後死的,可那是他自己把車往死路上開,跟我沒關係!」我不是內疚才留著他,我只是怕,他到了個沒生氣的地方,一個人會孤單。
「這些他們都知道,」陸驍說,「他們不過是擔心,父母擔心子女,沒有可以被指責的地方。」
「你閉嘴!」我轉過去對他吼出聲,「你沒有資格對我們家的事,我沒有跟你訂親,不是你所謂的未婚妻,懂么?就算我媽答應了你,我也不會答應!」
他緩緩直起身,比他貫徹的標準身姿更直些,更高些,看起來也更高傲些。
安靜了許久,我木著臉道:「晚飯也吃了,你走吧。以後不要來了,我所有的一切,」我抬起臉看著他,「和你都沒有關係。」
我配不上你。你的家世,你的心機,甚至是你的智商,我都配不上你。差得太遠的兩個人,活在一起會很累,這裡沒有高帥富看上資質平庸女孩的案例,這裡更不是臆想中的八點檔肥皂劇,一見鍾凡女逆襲,都是迎合天真愛幻象的少女們編出來的。
我看著他的車在朦朧的窗影里沒有停頓的離開,放下了窗帘。
就像李成說的那樣,楚黎,為什麼每次我追你都是驚險交加的呢。或許這是愛收穫之前你必須為之付出的風險成本,要說我對陸驍沒有好感,那都是騙人的,這樣一個皮薄多汁腹黑有手段的美型男人在所有人面前,瞎子也會動心。
可錯就錯在他也是這樣想,他十二萬分地肯定我會不顧一切地撲向他,他做的所有我都會寬容諒解,在他的想象中,即便是他殺人放火我也會笑眯眯地對他說做得真棒,那怎麼可能,我就算是個腦殘花痴,也不會讓別人摧毀我的底線。
肖琎就是我的底線。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離開從前的記憶,在他眼裡我或許是可笑又可悲的人,在我眼裡,他和一個死人較勁,才是更可笑。
門外傳來我爸的叩門聲:「黎黎,讓不讓老姚進來陪你說會話兒?」
我爸這人,總有辦法讓一個苦惱煩躁失意悲怨之人下一秒就笑出聲來,我有氣無力回了他:「門沒鎖。」
他走進來在我腋窩下塞了個暖水袋,又摸了一把我的臉:「哎喲,怎麼還是這麼白慘慘的,涼得我的手,嘶。」
我睨他一眼,打算翻個身滾到一邊去,他哼哼:「老姚我可沒對你怎麼樣,倒還生我的氣來了。」
好吧,我繳械投降。
「我媽呢?她沒哭吧?」
「她打電話在問骨灰盒能不能再挖起來呢,她也沒想到你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呀,」我爸壓低了聲音,「她是真擔心你被當成嫌疑犯抓進去。」
我噗地笑了笑,嗯了一聲,「我太衝動了,老是滿嘴跑火車地鬧,腦子裡缺根弦,那你過會代我傳達一下歉意唄,也讓她別打電話了,埋都埋了,讓他好好安歇吧。」
所有的晦暗時光都會遠去,過往的愛不會消逝,卻也不必陪我過完此生了。肖琎的眼光放得足夠長遠,我也應該放輕鬆些了。
老姚關門的時候,朝我擠了眼悄悄道:「哎,要不我們家一起去日本玩玩,你要是不喜歡日本,去別的地方也成,散心嘛,正好都放假了。」
我拖長鼻音嗯道:「好啊,去日本泡泡溫泉也不錯,明兒起早買機票去。」
第二天我見著我媽眼睛腫得跟倆水蜜桃似的,先是驚后是嘆,把我給心疼壞了:「媽,我的親媽,千萬別生我氣,我都錯了,給你打臉,不要生我氣好不好。」
我媽仰頭帶上墨鏡,自個拉一小皮箱哼著走了,我爸在後頭包攬兩個行李箱,遞了我一個口型:「追上去。」
「得令。」我拱了拱手,打著京劇腔對著我媽的背影哼哧哼哧念:「老太君~~~~兒著實是錯聊哇啊呀呀呀~~~~~~~」
我媽掌不住側過臉去笑個不停,我見好就收,跑進電梯摟住她:「媽,以示懲戒,你讓我幹啥我都答應你。」
「是么?」她臉沒動,就墨鏡底下的一雙眼珠子轉過來了,「真的我讓你幹啥你都願意?」
我有點不好的預感,忙招呼著我爸進來,把她話給岔開了,只聽我媽朝我啐了一口,我白著臉也沒敢繼續接下去。
拿了登機牌之後,我正回頭招呼我媽,就看見我媽和一個背對我的男人在說話。
不好的預感果然強烈了許多,我顫抖著瞪大眼狠狠看他,他皮鞋在光潔的地板上一扭,頎長的身姿轉過來,面上的一雙薄唇抿著笑了笑:「姚楚黎同學,早上好。」
我呸!見到你的早上怎麼可能好!陸驍你個龜孫子,合著又和我媽串通好了的是吧?!
我媽緊盯著我,我剛道歉的表態不能白費了,僵著臉沒說話,陸驍先我媽一步走近來,微微笑著垂眸看我:「既然你昨天說我和你一丁點關係都沒有了,那對與你來說,我就是個剛認識的陌生人,是不是?」
我勉強移開眼,點點頭。
他又笑:「對著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禮貌點溫和點,應該是基本要做到的吧?」
天殺的陸驍,我就知道你丫沒這麼好說話!
好在他沒有直接開口膩著人叫我姚姚,楚黎楚黎這樣喊也差不多能接受,算了,他去日本就讓他去唄,總不見得是同一班次的航班同一住處的賓館吧?
當然,接下來的一系列事實證明,輕敵的我,完完全全地錯誤估計了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