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誰才是先生？

一刻鐘后，門外掛著的鈴鐺忽然搖了起來。

旋即，一道穿著儒衫的長發身影出現在側前方的大門。

這位，便是書院中難得一見的女夫子，書法一道的最高造詣者，洛夫子，洛輕塵。

如果說，洛婉兒是書院年輕一代最美的女弟子，那洛夫子的名頭還要更盛。

甚至於她的魅力，已經深入到了書院某些不婚不娶的先生心中。

所以若能得到洛夫子的欣賞，不僅能得到天地奇珍的獎賞，還有可能從此被自己師門的夫子看中，就此被提拔為門下的大弟子也說不定！

「時間正好，上課吧。」

洛輕塵迎著弟子們的目光，坐到了上方的紅桌前。

那雙明亮的目光環掃整個教室，只在林子墨的方向停留了一瞬。

「嗯哼——！」

此時最前方的一張桌子，一位不過三十的青衣儒生忽然清咳一聲，站起身來。

明志堂的學生們尾隨其後，林子墨也跟著一同起身，禮道：「洛夫子好。」

得到洛夫子輕輕點頭后，學生們才一一坐下。

隨後，她挽起白袖，抓起一隻毛筆，在宣紙上筆走游龍。

不一會兒，筆落。

她的食指拂過紙面，方方正正的白紙之上便懸浮而起，留下一個「永」字。

「諸位同學，這堂課，我們便練這一字。」

堂下的眾人面面相覷，林子墨的心中卻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永字八法！

小小一個永字，卻包含了書寫楷書的百般變化。

要知道，此時的大武書法一道在林子墨看來才剛剛起步。

永字八法可是正兒八經的書法練習技巧。

先生能僅憑一人就能將書法一道研習到這種地步，簡直開千古未有的先河，宛若神人！

說著，洛輕塵便深入淺出地講解起書法的八種筆勢、以及層出不窮的百般變化……

明志堂的所有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除了最後排的兩名學生。

「林子墨！」

「你可敢和我對賭，誰先拿到這節課的堂禮？」

賈文石狠狠地瞪了林子墨一眼，他的腦中忽然冒出一個絕妙的主意。

「什麼堂禮？」

林子墨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種道道，饒有興趣地問道。

賈文石看見林子墨上鉤，頓時一喜。

這小子真是啥都不懂就來了啊！

他耐心地解答道：

「洛夫子的每節書法課都會設下一道堂禮，皆是世間少有的奇珍異寶，我們就賭誰先拿到，敢嗎！」

說完，賈文石眉梢輕挑，擺出一副挑釁之色。

其實，他為了洛夫字的這堂課，特意在前幾天通宵達旦地仿寫了數百篇名家字畫，裡面，正好有這個「永」字！

林子墨，你必輸了！

「先生給的'堂禮'？」

林子墨聞言，摳了摳指甲，回道：「沒興趣。」

即是先生給的東西，他的儲物玉佩中啥沒有？作為先生唯一的弟子，說整個流蘇小院都是他的後院也不過分。

林子墨慢悠悠地擺弄著桌上古色古香的筆墨紙硯，時而轉過頭看看自己養眼的先生和婉兒。

「你！……」

賈文石見對方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樣子，怒極一時。

好小子！珍惜你最後的囂張機會吧。

等拿到了堂禮，成為師門下的大弟子，他有數百種方法讓林子墨痛不欲生！

日升山頂，洛輕塵的講解也告一段落，她看向堂下弟子，道：

「今日的書法之技就先講到這，剩下的時間，便留給諸位，自寫一幅『永』字，我會從中選出最好的一份。」

說著，洛輕塵拿出一個網織的布袋，通過縫隙，能看裝著一些碎掉的樹葉。

她抬眼掃過那些帶著熱切期許的目光，笑道：

「這是「道槐」的兩片樹葉，就當做這堂課的『堂禮』了。」

然而，她的話音還未落，明志堂突然壓不住地喧鬧了起來！

道槐樹葉！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是書院先生也夢寐以求的神物。

那是「問道茶」的主料啊！

問道茶可是夫子境儒生也斷然不能放過的至寶！哪怕自己用不上，把它交給夫子們也必然會因此得到重視！

一時間，除了最後排的那張長桌，所有的弟子都一眼不眨地盯住洛輕塵手中之物。

賈文石嘴角露出狂喜，握緊了拳頭。

「林子墨啊林子墨，你就等著後悔吧！」

而此刻，最後排的林子墨則是撇了撇嘴，並不理會。只是他看著那袋子樹葉，總覺得有點莫名熟悉，但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了。

「好了，開始寫吧。」

從講台傳出的聲音讓明志堂又安靜了下來。

代表著課時的四炷細香緩緩燃燒。此時，所有的弟子都埋著頭，傾盡著畢生所學。

除了……林子墨。

他在最後一排左右掃視，放肆地觀察著每一位明志堂的學子，顯得格格不入。

某一刻，他悄悄將目光瞥向身旁。

洛婉兒正目不轉睛地捧著一本書，甚是認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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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子墨看了足足一分鐘，也未見洛婉兒的眼睛眨上一下。

他恍然大悟。

好啊，原來我們的洛仙子上課也會走神！

林子墨頓感輕鬆，竟是忍不住往前一趴，想著閑著也是閑著，乾脆小憩一炷香算了。

兩階石台之上，洛輕塵正捧著一本線裝書翻閱，她用眼角的餘光稍稍一瞧。

下一秒，便看見了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林子墨。

「嗯？」

洛輕塵放下了手中書本，美眸一凝，緊盯著林子墨的那個方向。

百息后，洛輕塵眉頭微蹙。

她站起身，緩步下了台，直直向著最後排那位睡得正香的男子走去。

頓時，全場的弟子都將目光跟隨，直到看到了趴桌上林子墨……

這人，瘋了？

真以為和洛仙子有點關係就可以夫子的課堂上目無尊長了？

愚蠢至極！

弟子之中，有人竊笑，比如賈文石。

洛輕塵手中握著戒尺，昂首闊步地走到林子墨身前。

「文洺，睡得可香？」

「還不錯……」

聽到這聲音，林子墨的囈語瞬間斷掉，如同被驚醒的貓科動物，陡然清醒了過來。

「先生！」

他微微抬頭與不怒自威的先生對視，艱難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伸手。」洛輕塵輕吐道。

林子墨悻悻然地閉眼伸出左手，「啪」的一聲，戒尺在落在了掌心之中。

他睜開微閉的雙眼，手板心上甚至都未能留下紅印。

「先生，我這就寫！」

林子墨點頭如搗蒜，哪能不知道是先生留了手，趕緊補救道。

洛輕塵這才輕點眉頭，轉身看向其他學子，提了一句：

「諸位，香可是要燃盡了。」

學子們頓時望向後方，香爐中的四炷香已然滅了其三，等那最後一根也燃盡，這堂課便結束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立刻收回了目光，整個教室只留下紙張翻動的聲音。

……

所有香燃盡的瞬間，林子墨身旁的洛婉兒突然起立，不由分說地將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字畫都收了上去。

洛夫子的閱卷速度極快，不過十幾息的時間，她便看到了最後一張字畫。

當看到這幅字的一瞬間，洛輕塵呆住了。

她的目光深深陷入其中，玉指在其上拂過，彷彿想透過紙張感受其中的力量。

而字副左上角，落著『學生林子墨』幾個小字。

足足一刻鐘后，洛輕塵向著眾人宣布：

「此堂課的頭名，為弟子林子墨。」

話音飄蕩在學堂中，所有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後方那位在課堂打盹的男子。

「怎麼可能？！洛夫子，林子墨才第一次來上書法課，他憑什麼是第一！」

賈文石滿臉憤然，從桌上撐起，指著林子墨質問道。

除他之外，也有不少新老弟子皆是投來了不解的目光。

「就憑這幅字。」

面對學生的質疑，洛輕塵只是淺淺一笑，將林子墨的那幅「正楷」懸於教室當空。

「若你們中若有人能寫出這樣的字，與林子墨並列也未嘗不可。」

此話一出，全場啞然。

這世間，怎會有這樣標新立異的字體？

從未見過又渾然天成，就像是……重新創造了一個體系！

這林子墨是個怪物嗎？？！

一時間，連同賈文石在內，所有學生想好的質疑都被那張高懸的宣紙壓在了口中，啞口無言。

「林子墨留一下，其他弟子可以離開了。」

……

……

流蘇小院中，洛輕塵將林子墨的那幅字鋪在自己的書桌上，問道：

「所以，這是你創造的寫法？」

林子墨揉了揉太陽穴，出聲道：「姑且……算是吧。」

「寫得很好。」

「比我還要好！」

洛輕塵一雙狹長的鳳目盯著面前的學生。

她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永」字，遞給了林子墨。

「你覺得，如何？」

「非常不錯。」林子墨實話說道：「只不過……」

洛輕塵聞聲一愣，追問：「只不過什麼？」

林子墨只覺得被盯得頭皮有點發麻，乾脆拿起先生的毛筆，在紙上改了改。

「這樣，會更好一些……」

洛輕塵接過字畫，眼神變得奇怪而又深邃。

半晌后，她語出驚人：「教我。」

「啊？」林子墨覺得自己幻聽了。

「我說，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