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東 宮2

自從她到了東宮，太子就變得循規蹈矩起來，酒也不喝了，整日里看書寫字練劍，和之前的墮落完全換了一個人。婉兒則被冷落著，他們近在咫尺卻如同相隔天涯，她知道這些都是太子報復皇后的行為，他將對母后的憎恨都發泄到她的身上了。

日復一日，婉兒感覺自己與太子越來越遠，他們遠離的是心。出乎婉兒意料外的是，武媚娘並沒有生氣太子的假意行為，聽到稟報時還常常發出笑聲。開初婉兒百思不得其解，後來，她終於明白了，太子的這些報復行為並不成功，在皇后眼裡只是一個不聽話的兒子在母親面前歐氣而已。

母子的衝突減弱后，東宮的禁閉消取了，是武媚娘一時心軟嗎，不是，只是皇后發覺這場戲演得太假了，解開繩索讓兒子快活一陣子，太子恢復監國了。大明宮又看似和諧起來，太監宮女們也全都鬆了一口氣。

假象，這種假象只能欺騙那些腦子死板的太監宮女，稍有心機的人都明白東宮的安靜不過是一層薄冰，看似平靜無痕，薄冰下面卻有暗涌的水，這水遲早是會爆發。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婉兒既擔憂又無奈。

東宮解禁后，恢復監國的李賢並沒有喜悅，他依然以沉默的方式回報他的母親，以身體不佳為理由不去問候，偶爾還裝模做樣的看起《少陽政范》和《孝子傳》，只有在註釋《後漢書》時才能看到眉頭舒展的太子。

從政務殿傳來皇后著風寒的事，婉兒知道這是皇后在試探兒子，自從太子正常后皇后對太子的監視也放寬了，此時書房裡沒有其他婢女或太監，所以她放心說話：「太子殿下，聽婉兒的勸告好不好，不要冷落你的母后，去看望一下。」

「如果你站在她那一邊，就不用來我這邊。」

「一定要說這樣冷漠的話嗎？」婉兒的心又被刺了一下，「我是關心太子才勸的。」

「婉兒，你心裡真的有我嗎？」李賢看著她問，很嚴峻的表情。

「太子看不到我的心，也應該可以看到我的關心，何必故意這樣問呢？」

「因為懷疑，所以才會有疑問，如果你心裡真有我，就應該站在我這邊。」

「太子殿下希望婉兒怎麼做呢，是替你通風報信，還是替你殺了皇后。」

婉兒賭氣地說，李賢嚇得魂飛魄散，他衝到她面前捂住她的嘴，緊張的手都在微微發抖，那張線條分明的冷俊臉，因為她的話而蒼白。他們就這樣近距離地面對面盯著對方，直到那句話隨風飄走，飄散在天地間。

「你知道說這話是要殺頭的嗎？」李賢放開捂住她嘴的手。

「太子殿下要婉兒站在你這邊，不也是殺頭的事嗎？」

「你說得不錯，也許我太自私了，為什麼要讓你也捲入血腥的權位之爭中。」李賢溫和了聲線，「婉兒，你不該來東宮，這裡充滿著陰晦的不詳氣息，凝聚了一個個不幸太子的怨氣，來這裡，只會帶給你不好的命運。」

「可婉兒想改變太子的命運，不想看到你走向黑暗的谷底。」

婉兒看著李賢憂鬱的眼神，冷俊的臉龐配上憂鬱的眼神，反而更有魅力了。這時候的他，有一種柔和，堅硬背後的柔和，讓她對他的堅硬有了另一種看法。

「有我大哥的命運在前，我的命運也可想而知了。」李賢冷笑了一下，然後問，「我想知道大唐的命運，婉兒可以預知到嗎？」

她沉默了，無論哪種答案都不是好答案，婉兒不敢開口，是因為她預知的答案是可怕的，如果告訴他，大唐即將成為他母后的天下，他會不會因痛苦而喪失理性。所以不能說，絕對不能說，說出這樣的天機，等於揭起皇宮的血腥風沙，等於把自己的命弄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