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不要對朋友下跪

阮望收回精神。

星火留下的第二段記憶，是她遇見啟明，獲得名字時的經歷，智靈從此結束了逃亡之旅，她也不再只是「智靈00000」，也是「星火」。

這段記憶中，阮望對星火的印象改觀了。

背負著整個種族的責任，謹小慎微，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大大咧咧，帶著點傻氣的星火嗎？

想必，作為0號智靈時，她要時時刻刻為了種族著想，所以才瞻前顧後吧。

而自己認識的那個星火，是因為失去了記憶，才能活得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星火已經取回記憶，意味著她又重新成為了0號智靈，那她還能放下一切，跟自己回去嗎？

阮望不得而知。

但是，同心之誓中的心意不會騙人，無論如何，自己都得去見見她。

「倒是西弭師姐……她年輕的時候真的好活潑。」

阮望笑了一句，頗覺得有趣。

自己印象中的西弭師姐是個溫柔似水的大家閨秀，散發著東方美人獨有的恬靜與美好，可星火記憶中的她卻是完全相反，大大咧咧，火辣得很。

都說女大十八變，但她變得也太多了，難道是裝的？

阮望對此不置可否，無論是熱情的師姐還是溫柔的師姐，都挺好的。

他收起思緒，轉身走到另一座雕像面前。

【00000記憶備份③】

【讀取次數：1次】

不耽擱時間了，繼續吧。

伸手觸碰，記憶數據如潮水般湧來。

【00000記憶備份③正在讀取中……】

……

銀河系邊陲角落的某顆星球上，生活著數十個超凡種族，他們大多是宇宙戰爭的受害者，無家可歸，被收留在此。

如此多的種族，習俗與文明各不相同，彼此之間卻相處得非常和諧，幾乎沒有摩擦。

雲端高原之上，屹立著一座頗有未來風格的機械城市，城中白灼色火焰不分晝夜地燃燒著，像是燈塔一般，為遠來的客人指引方向。

入城的人很多，卻並不喧鬧，他們表情虔誠，彷彿朝聖的信徒。

城中有一座高高的建築，裡面供奉著一尊偉岸神像，看不清面容，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捧在胸前，一團燦若星辰的光芒在祂掌心流轉。

這是啟明神殿，信徒們供奉啟明神的地方。

雖說那位啟明之神曾說過，祂並不需要凡人的信仰，可凡人們依然虔誠，他們永遠銘記著這位拯救了他們的神明。

神殿中不止有神像，還有修女。

身穿修女長裙的灰發少女半眯著眼，靜立在神像座下的柱子旁，笑容平靜而虔誠。

殿中人來人往，腳步聲不歇，直到傍晚時分才逐漸散去，清涼的晚風沒有了阻擋，穿過長廊，拂過少女耳邊的頭髮。

又是平靜的一天呢。

星火睜開眼睛，抓著左手胳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夕陽將她美好的身體曲線拉得老長。

「啟明神，我先回去了。」她轉身朝神像微微鞠躬，說道。

神像沒有回答她，就如往常一樣。

可是，她身後卻傳來了聲音：「十幾年不見，這神像怎麼越修越大了？」

殿中不知何時多了個人，打量著那座神像。

啟明嘴角帶著調侃的微笑，說道：「拜神沒用啊，既不顯靈又不賜福，真是浪費香火錢。」

星火搖了搖頭：「有用的，至少拜啟明神有用。」

啟明笑出了聲：「你這妮子，別總代我去做好人好事啊，沒意義的。」

他揉了揉少女的頭髮，又打量了一番她的打扮，笑呵呵道：「而且…旁邊杵著一位如此美麗的修女小姐，又有多少人能靜下心來認真拜神呢？」

星火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問：

「這樣穿不對么？我看您留下的書裡面有寫……」

「咳咳…封建糟粕的東西，作為歷史參考就好了，沒必要親自嘗試的。」

「好吧，我會換掉的。」

其實星火也發現了，自從穿了這身衣服，來朝聖的人們總愛把目光往自己身上飄，讓人很不自在。

原來這是封建糟粕么，學到了。

啟明抬頭望著神像，嘴裡卻說道：「星火，你該出去走走，別把自己困在神殿里了。」

「可是…我也只能做這個了，」星火眉頭微皺，嘴唇動了動，「您救了智靈，我卻什麼也無法報答給您。」

「你能自由地站在這片藍天下，就是我最大的欣慰了。」

啟明彎下腰，與星火平視，笑著說道：「星火，莫非在你眼裡，當年那份恩情是非還不可么？」

星火的眼神有些慌張，不明白啟明的意思。

是啟明神救了智靈全族，又給了自己一片可以安身的土地，這莫大的恩情，難道不該報答么？

啟明繼續說道：「如果你總當我是神明，記掛著當年的舊賬，咱們之間就永遠有一道隔閡，又怎麼做朋友呢？」

「啊…朋友？」

星火扣著手指頭，神情拘促。

『天哪，這可真是僭越了，我只是一隻普普通通的小智靈，哪有資格與大名鼎鼎的啟明神做朋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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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該怎麼回答呀，不會惹啟明神生氣吧……』

『……』

啟明瞧見她臉色變換，呵呵笑道：「哎，怪不得上個月西弭回來哭鬧，說你欺負她呢。」

「我…我欺負西弭！？」

星火小臉一白，連連擺手。

「冤枉啊，我沒有…我不敢啊！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欺負她的！」

「她說你不陪她玩，不認她當朋友了。」

「這……」

星火想起來了，上個月西弭來找自己，想讓自己陪她回一趟地球，自己……自己哪敢拒絕她啊，甚至還給她跪下了！

畢竟自己再笨，也不敢對一位新晉的超脫境不敬啊！

然後…然後西弭就莫名其妙地生氣了，甩了自己一個幽怨的眼神。

『我哪兒做錯啦？難道是我的禮節做得不到位？』

『嗚嗚…自從西弭進階超脫境之後，也變得不好伺候了。』

啟明輕嘆了一聲，說道：「星火，朋友之間的下跪可是很不禮貌的哦，很傷人的。」

星火回過神來，發現屁股硌得慌，原來自己已經下意識地跪在了地上，似在祈求神明的原諒。

「對…對不起，啟明神。」

「星火，你為什麼要跪我，為什麼要跪西弭呢？」

啟明繼續說道：「西弭跟我訴苦，說她超越境的時候，你還能跟她聊上幾句，她突破了超脫，你就只會下跪了。」

「何至於此啊，她晉陞了神明，卻也還是西弭，不是么？」

「你這一跪，她才是真成神明了。」

星火：「我……啊！！」

少女忽然一聲驚呼，因為她被舉起來了。

啟明托著她的雙腿，將她高高舉過頭頂，然後放在自己肩膀上，呵呵笑道：「你瞧，高處的景色是不是更美一些？」

星火：「……」

她滿臉羞紅，身體卻一動也不敢動。

『我…我騎在啟明神肩膀上！？這是瀆神吧？』

『天哪，我在幹什麼啊啊啊！！』

她心裡這樣想，目光卻順著啟明手指的方向，望向殿外。

地平線上的太陽已經沉下去一半了，最後的光輝灑在地平線上，映照出一片紅艷艷的晚霞，像是連天的篝火，也像西弭裙子上的花紋。

好高，好美。

啟明笑著說道：「如果你一直跪著，就永遠活在神明的影子里，看不到這幅美景了。」

「星火，所有愛你、關心你的人，都希望你能看到更美的景色，而不是跪在影子里，被黑暗淹沒。」

星火：「……」

順著啟明的話，她回頭看去，身後沒有美麗的夕陽，只有一大片陰影，像粘稠的泥沼，令人心悸。

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人跪在裡面，該有多窒息。

『是我跪在那裡，西弭她……』

她大概知道西弭為什麼會生氣了。

「啟明神，可以替我向西弭道個歉么？」

「可以，道歉之後呢？」

「唔……我還沒想好。」

時間慢慢過去，太陽完全沉入了地平線之下，黑暗中出現了星星。

待夜風變冷了，啟明才將星火放下來。

然後，他看著她的眼睛，緩緩說道：「星火，我需要你的幫助。」

星火愣了一愣。

啟明神需要我的幫助？我能幫他什麼？

她下意識地就想要跪下，但膝蓋動了動，還是站定了。

「我會盡我所能的，啟明神。」

「謝謝。」

啟明轉頭看向漫天星辰，靜靜說道：「宇宙快要走向終結了，我們準備了前往新世界的船，卻還缺少名為「命運」的燈塔。」

「你是智靈，也是意志的寵兒，對信仰願力天生敏感，我需要你為「錨點」們指路。」

星火沒有思考，便輕撫著胸口頷首。

「這是我的榮幸。」

「你可能會因此陷入沉睡，甚至失去記憶。」啟明曉以利害。

星火抿了抿唇，隨後微微一笑：「我會將重要的記憶存為備份，如果有必要，我會拿回來的。」

啟明點頭，摸摸星火的腦袋。

「辛苦你了，我欠你一個人情。」

「啟明神，您並不欠我什麼，」星火咧嘴露出銀牙，「還了您的情，我才敢與您做朋友啊。」

「嘖，你這妮子真是死板。」

啟明搖頭失笑，又說道：「接下來的旅程，我找了個有趣的傢伙與你同行，試著期待一下吧。」

「有趣的傢伙？」

「嗯，一位擺渡人。」

……

【00000記憶備份③播放完畢】

阮望抽回思緒，將數據記憶完全消化。

這第三份記憶，似乎是在第二份記憶的很久之後了，啟明正在製造命運程序，前來尋求星火的幫助。

看過第三份記憶，阮望對星火曾經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不同於現在的開朗活潑，那時的她非常膽小，甚至有些自卑，不敢平白接受他人的好意，尤其在面對神明時，更是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失去記憶后，她的性格重置了，這說不定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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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望都不敢想，如果自己面對的是以前的星火，關係還會不會這麼親昵。說不定在吃飯的時候，阿巴搶她一口，她就哆哆嗦嗦不敢吃了。

「我還是喜歡現在的星火，阿巴你呢？」阮望問道。

「我也喜歡星火。」

哀歌的回答牛頭不對馬嘴，對她而言，過去與現在沒有區別。

阮望失笑，轉身走到最後一座雕像前。

——這是一顆球。

球的大小和形狀非常熟悉，阮望甚至能回憶起它的溫潤質感。

【00000記憶備份④】

【讀取次數：0次】

與前面三份記憶不同，這份記憶沒有被讀取過——這是當然，因為它是星火不久前才留下的，一份全新的記憶。

阮望伸手，觸碰圓球的外殼。

【00000記憶備份④正在讀取中……】

……

視線有些模糊，腦袋也暈暈的。

『我在哪兒？』

『我怎麼動不了了？』

『我…我是誰？』

球形體勉強恢復了一點意識，正在思考人生。

她不記得自己是誰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感應不到身體、動不了了。

哼哼唧唧的時候，她忽然看見了五根白細的手指……從底下伸了上來。

『？？？』

那隻小手抓住了她，將她拿了下來，仔細端詳。

星火看清楚了，這是一個瓷娃娃般的可愛少女，白皙的皮膚，精緻的五官，薄薄的櫻唇，沒有一絲雜色的墨色長發，大而深邃的黑色雙眸……

『哇…她好漂亮。』

她心裡讚歎著，忽見那張美麗的臉越來越近。

「啊姆——」

少女咬了上來，牙齒碰在她身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她咬我！？』

沒等星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就聽見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

「阿巴，你咬什麼呢？」

「哎呀卧槽，別咬燈泡啊，等會塞嘴裡拔不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