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生存還是毀滅
意志體們感到陌生。
他們想不明白。
代表思念與意志的法則,竟然不聽自己使喚了?
這是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情況!
或者說,意志體們沉睡太久,他們對法則的理解,似乎落後版本了。
他們嘰嘰喳喳,爭論不休。
這時,哀歌忽然提議,阮望見多識廣,可以讓他來看看。
這些彩色線條,給她非常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兒見過。
她不懂,但她相信阮望一定懂。
現實中的九田。
阮望見哀歌閉上眼睛,意識陷入沉寂,便知道她已經聯繫上其他意志體了。
片刻后,他忽然感覺思維變得遲鈍,彷彿有什麼偉大之物降臨於此,將他籠罩。
同時,九田中所有人,包括後院池塘的美人魚,甚至貓貓狗狗,都安靜下來。
意志法則無形無質,無處不在。
當意志體呼喚它時,它的力量短暫凝聚,眾生才會有所感應。
阮望的思維越來越慢,好像靜止了。
但靜止之中,眼前的顏色卻逐漸變得絢爛、迷離。
時間好像只過了一秒,又好像被無限拉長,有一萬年之久。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他的思維拉回。
「阮…望……阮望!」
「阿巴?」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彩色的世界中。
他想轉頭,卻發現自己壓根沒有身體,也沒有視覺和觸覺。
這是哪兒,阿巴呢?
他這麼想著,忽然就「感受」到了……少女就在自己身邊。
那裡好像有一對金黃的雙眸,又好像什麼也沒有。
「阿巴?」
「阮望~!」
「這裡是哪兒?」
「這裡是…是……」
哀歌不知該如何形容,於是借用了一個更形象的詞。
「這裡就是意志法則。」她說。
她這麼說,阮望明白了。
就像畫上的人無法理解畫筆,有形的生命同樣無法理解法則本身。
意志法則,其實只是一個抽象概念。
而現在,自己借用阿巴的力量,有幸通過某種獨特的視角觀察到了它。
他念頭一動,眼前的世界便平鋪開來,像開了無限視距的360度廣角鏡頭,一切盡收眼底。
他看見,彩色的意志長河一望無盡,以一根璀璨光繩為引,延伸向未知的遠方。
阮望不由感慨,何其宏偉!震撼!偉大!
太美麗了!
太奇妙了!
這就是意志體認識世界的方式嗎?
他想更靠近一點,便聚焦目光,讓意識向前移動。
近了一點,他又停下,感覺有些異樣。
原因無它,初見的震撼消失之後,他再看那些匯成河流的彩色線條時,有某種直覺湧上心頭。
那些線條,似乎是……
「阮望,那些彩色的線是什麼啊?」
恰好,哀歌也問出了這個問題。
她這句話裡面,包含了更多信息,阮望理解之後,有些哭笑不得。
原來如此。
因為意志長河大變樣,還脫離了掌控,意志體們想不清楚其中緣由,才想到呼叫外援,拉自己進來看看。
當然,契機是某位小可愛的建議。
如果不是沒有身體,阮望很想摸摸哀歌的腦袋。
你真懂我,阿巴。
心裡誇獎哀歌一番后,他再次看向意志長河。
這些絲線,很像願力……卻又不是願力。
答案很好猜,不是么?
阮望不禁想到,啟明曾說過:意志法則是思想與自我的象徵。
它與意志體關係緊密,卻並不獨屬於意志體一家。所有擁有自我,能夠獨立思考的存在,都在其中佔有一席之地。
所以。
如果河流深處,那條璀璨的光繩,代表的是意志體。
那麼,這些彩色絲線,便是浩瀚宇宙中,每一個擁有思想的芸芸眾生。
所有存在的,或是曾經存在過的生命,他們都在這裡留下了足跡,成了河裡的水滴。
在大宇宙還未誕生時,思想是意志體的特權,法則中只有一種聲音。
大宇宙誕生后,靈性生命如雨後春筍般崛起,無數生命來了又去,在法則中留下痕迹。
靈性匯聚成河,便是如今這副光景。
而這也解釋了,為何意志體無法對法則施加束縛。
意志體的力量固然強大,卻已經在歲月中蹉跎了太久,終於被不斷膨脹的靈性淹沒,失去了對法則的控制權。
簡單總結后。
阮望將自己的念頭髮送出去,說給此處的所有意志體聽。
不見人的虛無之中,傳來一聲聲驚訝。
意志體們又吵鬧起來。
片刻后,意志體們冷靜下來,目光齊齊看向阮望和哀歌的方向,似乎在討論什麼。
「阮望,大家說可以幫你……」
哀歌代為傳達意志體們的意思。
簡單來說,在嘗試控制法則失敗后,意志體們並不准備放棄。
他們決定,將力量借給阮望,讓他擁有足以撼動法則的資格。
然後,由阮望自己去為法則設下束縛。
「蛤?還能這樣!?」
阮望真的嚇到了。
意志體們太熱情了,答應了幫忙,他們是真的幫到底啊。
這份好意自己心領了,可是……沒道理啊!
意志體齊心協力都無法做到的事,自己就能做到了?
沒道理的。
他提出疑問。
很快,意志體們給予回應。
哀歌的視線來到他正對面,一隻白皙的小手憑空出現,指了指他右手的位置。
阮望納悶。
懷著疑惑,他將視線向下移。
他分明記得,在這法則的長河裡,自己是沒有身體的。
果然,他沒看見自己的手。
卻看見了……一張面具。
面具?
什麼時候出現的?
當他看見那面具的瞬間,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
從拿著面具的右手開始,他的觸覺迅速恢復,迅速蔓延至全身。
不僅如此,他再睜眼時,原本空蕩蕩的周圍,已經擠滿了人影。
他們或男或女,或高或矮,或大或小,有的甚至不是人形。
他們都有著一雙澄澈的金色眼眸。
阮望咽了口唾沫。
他還是第一次被這麼多意志體圍觀,怪不習慣的。
他原以為,在意志長河中,所有生命都無法保持原形,只能以意識的方式存在。
現在看來,好像只有自己是這樣。意志體們在這裡自由自在,跟回了家一樣。
不過,為什麼自己突然恢復感知了?
還有……意志體們說的,究竟什麼意思?
他低頭看向右手,那張被星火藏起來的馬賽克面具,此刻正被他拿在手裡。
「星火,你藏得好像不是很隱蔽啊。」
他語氣調侃地笑了笑。
其實,他何曾不知道呢。
面具是「願望」權能的外在具現,與自己綁定,是丟不掉的。
只要自己呼喚,它就會出現。
他還在發獃,眼角餘光卻見面前的黑裙少女彎腰,抓向他的面具。
「阿巴!不行!」
阮望連忙出聲喝止,把面具藏到身後,躲開少女的手。
哀歌抓了個空,歪了歪腦袋,似乎不是很理解。
「不是我戴,是阮望你戴。」她怕阮望誤會,便開口解釋道。
簡單的一句話,裡面摺疊了多重意義。
阮望明白了。
哀歌的意思是,只要他戴上面具,再加上所有意志體的幫助,便足以撼動法則。
是這樣嗎?
這樣就行?
思來想去,阮望覺得是有可能的。
面具的權能來自洪遠,而洪遠是「靈性之神」。
它的力量來自全體靈性,位格極高。
自己調動權能,加上意志體的幫助,或許足以打破意志長河的平衡。
可是,代價是什麼呢?
「……」
「阮望?」
見他又發獃了,哀歌眨了眨眼睛,伸手想推醒他。
但是,阮望立刻退後一步,躲開了。
哀歌皺了皺眉,小臉上出現困惑。
而阮望,則心悸不已。
他知道,在意志法則的籠罩下,自己現在的「身體」並非實體,只是意識的外殼而已。
如果讓阿巴碰到自己……
她一定立刻就能讀到自己此刻的內心想法。
阮望微微一笑,笑容帶著些許苦澀。
他曾向星火和希斯卡娜許諾,不輕易使用面具。
阿巴那時睡著了,她不知道。
而且她那麼傻,一定猜不到……星火為什麼要把面具埋起來。
戴上「願望」面具的後果,阮望猜過很多,有樂觀的,也有悲觀的。
可是此時,他望著那條瑰麗的意志長河,心中再無僥倖。
如此偉大,如此浩瀚,如此沉重。
即便只是一條小小的支流,也不是自己一介凡人能夠承受的。
所以…
『你的決定呢?』
阮望彷彿聽見了內心的自問。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這個問題架住。
犧牲自己,拯救世界?
他自認,自己不是王道BE漫畫主角,也早就過了中二病的年紀,從未想過以身殉道,開闢未來。
他有太多割捨不下的人,每個都會在走馬燈時拉他一把,勸他回頭。
他有太多值得期待的幸福。
「再說了,我也不是啟明哥那樣的大聖母啊。」
他自言自語。
沒思考多久,他嘆了口氣。
所以,犧牲自己,拯救世界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可以試試,情況不妙,立刻收手。
阮望睜開眼睛,對上哀歌的視線。
「阿巴,拜託你們了。」
「嗯。」
少女點頭答應。
她轉身說了什麼,所有意志體便一齊閉眼。下一個瞬間,莫名的偉力降臨,意志長河開始轉向。
阮望看得清楚,意志長河中,那條代表意志體的「光繩」將方向對準了自己,帶動整條河流改變流向。
卧槽?
這就是意志體們說的……借力!?
來不及想更多,再下個瞬間,他已被意志長河迎面撞上,沒入河中,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他消失的瞬間,哀歌下意識地投去目光,追尋他身影。
不知為何。
少女心中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