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前世今生

許長生想獲得力量，掌控命運。

洛明清又何嘗不想呢？

可是，在這個世界，人的選擇其實很少，只有痛苦，和更痛苦。

曾幾何時，洛明清還小。

某一天，鄰家的小男生拿著糖果來找她，說長大后要娶她。

如果他們是真正的小屁孩，自然會當是過家家，一笑了之。但這個世界的居民不一樣，他們失去了一切，記憶、過往、力量，唯獨靈性保留完好，輪迴轉生。

她心中有隱隱的感動在作祟，使她不由心動，答應了。

直到兩人長大，他們的感情一路坎坎坷坷，有時是離奇的誤會，有時是外界其他的誘惑，有時是新鮮感褪去后的平淡。

不過，就像被某種紐帶連著，他們分分合合，長跑最終堅持下來了。

直到某一天，放學時，洛明清遇見了一位追求她的學長，對方向她慷慨示愛，恰好那時，許長生也來了，見到了她與那人推搡的一幕。

這本是一個連誤會都算不上的小插曲。

但是。

「天意」卻在那時降臨。

洛明清耳邊傳來一道不容置疑的聲音，命令她撲進學長的懷抱，移情別戀，並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許長生，令其崩潰。

她當然不肯，立刻推開了學長，拉著許長生離開了。

那是她第一次違抗「天命」。

代價是她後來生了一次重病，躺床上兩個月，幾乎丟了半條命。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

不許違抗天命，是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則之一。

當上天的啟示出現在耳邊時，必須遵守。

若反抗，便會遭受痛苦的折磨！

後來不久，洛明清又遇到了相似的情境，熟悉的啟示出現，命令她始亂終棄，當個渣女。

可她是個堅貞的女孩，哪怕老天以死逼她，她也堅決不肯！

於是，老天的懲罰又來了。

她毫髮無損，但她的親人——她的父親卻在意外中喪生。

有的時候，死亡並非是最重的懲罰。

毀滅她所愛的，比毀滅她更有效。

從此以後，洛明清再也不敢反抗天命了。

老天要她當負心女，她就腳踏三條船，當起了時間管理大師！

可是，她依然留了一手，一切都瞞著許長生，算是在天命與本心中間選了個搖擺位。

這與天命不符，卻也勉強擦得上邊，所以懲罰不輕不重，偶爾生個小病，持續性倒霉，踩碎井蓋掉進下水道……

並非不能接受。

洛明清咬牙承受。

她想象得到，如果許長生得知來龍去脈，為了不讓她繼續受難，一定會選擇放手。

這是萬萬不能的！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洛明清漸漸發現，自己邁出去的步子，好像收不回來了。她吊著的那兩個「備胎」已經開始得寸進尺，快要控制不住。

可以想象，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她這些年的所有努力都將白費，甚至累計成一個「大驚喜」，將她珍視的一切炸成粉碎！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天命難逃呢？

在這方悲慘世界，幸福與痛苦的交換從來就不是等價公平的。

老天不希望你得到的，你一定想要，就得付出十倍，甚至百倍千倍的代價，最後依然一無所有。

越是有情，越有珍視之物，便越痛苦。

天地不仁，眾生皆苦。

洛明清身不由己，換個視角，許長生又有何不同呢？

哪怕他的取向很正常，為了維護與女友的關係，也不得不偽裝出龍陽癖好。

甚至，不止他倆，這世界的每個人都是如此。

真是操蛋的世界。

阮望收回目光，對星火的命名表示認可。

人人求不可得，果然是「悲慘世界」。

他也明白了，洛明清為何對許長生的渴望惴惴不安。

獲得力量，或許有可能擺脫天命擺布，但……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天命設計的一環？

得到力量的代價是什麼？

「代價……」

阮望也很想知道。

他無視洛明清糾結的眼神，看向許長生，指尖竄出一縷藍白色鋒芒。

「你想要力量么？」

「我要！」

「哪怕會遭遇不測？」阮望笑呵呵地問道，眼神瞥向旁邊的洛明清。

「我……」許長生噶住了。

「呵呵，看來你也沒那麼勇敢嘛。」

阮望抿嘴微笑，手指往前一遞，抵在許長生額頭，寸許長的靈能「手術刀」直直插入他腦袋中。

許長生外看只是個普通人，但他的精神識海很大，估摸著有五階的水平。放一般的超凡文明中已經算個高手了，在這裡卻只能任人擺布。

「我看看……」

阮望分化出無數精神力絲線，布滿整個識海，逐一檢查。

很快，他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半透明精神插件，焊在許長生識海的最底部。

阮望念頭一動，精神力絲線來回纏繞，將那插件綁死，輕輕一絞，切成碎片。

這一切只發生在瞬息之間。

外界。

眾人只看見，阮望輕輕點了一下許長生的額頭，然後，許長生身體一僵，往後仰倒。

「長生！」

洛明清尖叫一聲，連忙衝上去想扶他，剛一靠近，一股氣浪迎面而來。

嘭轟！

許長生的氣勢正在節節上升，從普通人，到一階，二階……一直到五階才停下。

他睜開眼睛，看見被吹飛的洛明清，震驚之餘，下意識地伸出手，神識探出，將女友的腰挽住。

「這……？」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怎麼做到的。

就像是練習過無數次似的，念頭一動，神念就自動運轉了。

好熟悉的感覺……

他表情怔住，細細回味著體內力量的運轉感觸，越是回味，越是迷茫。

與力量一起復甦的，似乎還有別的……像是久遠的記憶。

他彷彿看見……

自己御劍凌空，斬開從天而降的猙獰機兵，回身時，卻見護宗大陣已經消失，一道直徑數百公里的白色光束從天而降，籠罩大地，無數人受到牽引，不受控制地往上飛去。

他想起來了！

天外有外道邪魔，乘坐鋼鐵艦船而來，擄獲蒼生。

發獃之際。

「長生，快逃！！」

他聽見了宗主的喝令，對方拼著元神自爆，將他送出了光柱範圍。

「不！！」

許長生一聲悲鳴，側身橫劍，全身靈力湧入其中，向前揮出凌厲的一擊！

不得寸進！

「醒醒。」

一道平靜的聲音闖入他腦海，令他清醒過來，睜眼一看，才發現自己還站在都市街頭，手中握著一柄用靈力凝聚的冰藍長劍。

阮望伸出兩指，夾住許長生的劍尖，以免他誤傷旁人。

「咋了？記起什麼沒有？」

「記起……」

許長生茫然的掃視四周，兩份記憶在腦子裡對撞。

我怎麼會在這裡？

不……剛剛的是夢嗎？

到底哪邊是真的？

迷茫之際，忽然聽見有人喊他。

「長生……你…你沒事吧？」

洛明清被許長生剛剛那一劍嚇壞了，擔心自己男友是不是精神出現了錯亂。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現在的許長生……好陌生。

循著聲音，許長生側眼望去，與洛明清四目相對。

對視的一瞬，更多的記憶湧上來了。

……

「呵，想不到東洲最後逃出來的人是你。」

「許公子，只許你逃得，我逃不得？」

「那我問你，天陷奇陣圖乃太乙門法寶，你如何拿得它逃命的？」

「撿來的。」

「撿來的……呵呵，妖女就是妖女，哪怕是這大災，也變不了你的性。」

「……」

「罷了，許公子，我不與你爭，你說哪般便是哪般吧。」

……

「許長生，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

「我可不敢，師父在天之靈，要知道我把炎州百姓交給妖女洛明清打理，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我就這麼不受待見？」

「不敢待見。」

「我救過你！真沒良心！」

「我記得，我會救你一次，其餘兩不相欠。」

「你——！」

「呵呵，那你就自己打理吧。」

……

「你不該來的，這下咱倆都得栽這裡，真蠢。」

「我答應過，會救你一次。」

「你已經救過了，不欠我的。」

「……」

「算了，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拼一把吧，我護你出去。」

「你是指望妖女紀念你的人情？腦袋糊塗了？」

「不要你的人情，走吧。」

……

「如何？」

「那些巨艦又動了，正在往東洲過去。」

「聲東擊西，我們暴露了，準備轉移吧。」

「好。」

轟！！！

「不好，好快！他們已經來了！！」

「明清，快去啟動乾坤陣，你們先走！」

「你呢！？」

「我拖半刻，隨後就來。」

「……」

……

「想不到……最後…是與你一起共赴黃泉。」

「你最後就說這個？」

「……」

「我……」

「如果有來世，還能陪我嗎？」

「嗯，來世我等你。」

……

前世今生的記憶重疊在一起，宛如夢幻，令人動容。

下一秒，有更多的記憶開始重疊，像是破碎的拼圖，雖不完整，卻有大致的輪廓。

他看見，自己變成了農夫、學者、騎士、醫生、罪犯……

每一世，他身邊都有同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