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報到

「謝謝您啊！這是我的名片。」

身旁的女子感激地說道，普通話聽起來相當悅耳。

李遠方接過名片看了看，上面有女子的名字蘇若萱，工作單位是靖海市進出口公司，職務是業務二部經理。

「您貴姓？在哪裡工作？」蘇若萱緊接著問道。

「我叫李遠方，大學剛畢業，分配到石門山鎮政府，現在就去單位報到。」

儘管李遠方外貌年輕，可是有前世的人生經歷，回答問題的口氣沉穩。

「哦！原來是政府機關幹部，敬仰啊！」蘇若萱微笑道。

李遠方收起名片，笑著說道：「別取笑我們鄉下人，靖海市進出口公司是個副廳級單位。

你若是到鄉下來，鎮長也要親自陪同，以後可要多多支持我們。」

九十年代初，國家還沒有改革對外貿易體制，外貿公司有行政級別，還有專營進出口權，生產企業見了外貿公司的業務人員，都是當大爺伺候。

「現在外貿公司只是暫時風光，國家將來很可能放開外貿進出口經營權，外貿公司職工也要面臨著下崗。」

蘇若萱畢竟見多識廣，已經從國企工廠破產倒閉的現象看出了危機。

李遠方點頭道：「發達國家放開外貿經營權，企業可以自營進出口業務。

我們國家遲早要進行外貿領域改革，減去中間環節，鼓勵生產企業直接進入國際市場。

比如，外商投資企業已經有了自營進出口這個權利。」

「我也聽說國家將要改革外貿進出經營權，將來企業到外貿局備案一下就可以了，不用跑到省里辦審批手續。」蘇若萱憂心道。

「既然你知道外貿體制改革是大勢所趨，就別傻幹了！

別看靖海進出口公司現在牛逼，最高的大樓佔據靖海市最好的地角，十年內必然倒下！」李遠方勸說道。

「那我就等著下崗？」

蘇若萱驚詫於李遠方的眼光，其實她也知道有這麼一天，可是對下崗有著深深的恐懼，內心裡總想躲避現實。

下崗是失業的代名詞，意味著失去了工作崗位，飯碗丟了，將會被拋棄到社會底層。

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期開始，我國計劃經濟體制開始暴露出問題，國有、集體企業管理方法僵化死寂，適應不了經濟發展的需要。

很多企業走入困境，開啟了裁員模式，直至破產倒閉。

企業的發展必須遵從市場規律，不能人為干涉，該倒閉時就要倒閉。

好比一棵陳年大樹倒下，將會騰出生長空間，更多的小樹苗茁壯成長。

國有、集體大企業倒下，具有創業精神的員工走出去，辦出更多的小企業。

有些人抓住幾次機遇，把企業做大做強，成為業界的翹楚。

大多數下崗職工並沒有這種眼光和魄力，能夠養家糊口就算不錯了。

隨著大量企業破產，大批下崗職工被拋入社會，影響到千家萬戶的生活，說起來一把心酸淚。

有本事的下崗工人不用發愁，很快就能找到活干。

那些沒有本事的男工人或者出苦力，或者從事擺攤賣菜等小生意，有人甚至呆在家裡坐吃山空。

由於體力不如男人，女工的就業更困難了。

有點姿色的女工為了謀生，只好去干見不得人的事。

曾經有個順口溜，就是下崗女工苦中作樂的寫照。

下崗女工不流淚，

轉身走入夜總會。

陪完村長陪鎮長，

縣長市長也敢睡。

誰說婦女沒地位？

呸！那是萬惡的舊社會。」

對於大多數下崗工人來說，為何生活如此艱難？

最關鍵是工廠流水線作業，工人機械地干一道工序，沒有掌握到社會上謀生的本領，不能把握自己的命運。

「蘇經理，把命運抓在自己手裡，儘可能多地攬住客戶，這就是你的財富！

一旦外貿公司改制，自己馬上成立一家進出口公司。」李遠方低聲勸道。

「這可是金玉良言，謝謝您啊！」

蘇若萱伸出手，鄭重與李遠方握了握。

她的手看起來白皙細嫩，李遠方握著，感覺柔若無骨，還能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熱量。

正說話時，客車停了下來，到了石門山鎮站點。

「我到站了。」李遠方站立起來。

「以後再聯繫哦！」

蘇若萱起身讓位，臉上帶著迷人的笑容。

李遠方快步走下車，來到路邊，回頭望了望。

蘇若萱在車窗微笑著揮手，客車迅速離開，帶起一道泥塵。

李遠方環視周圍景象，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樣。

大道東邊有個賣煙、零食、飲料之類的小屋，西邊是大片低矮的平房，大部分為紅瓦屋頂，還有些用海草覆蓋，呈現白色。

他向南看去，前方200多米處有一幢白色大樓，五層高，顯得鶴立雞群。

李遠方心頭一熱，這幢樓就是石門山鎮政府辦公地方，自己大學畢業的工作單位。

重生回到過去，地方還是沒變，不知道人員有沒有變化。

不過，有自己這隻重生過來的小蝴蝶攪動，鎮機關的人事等方面肯定會發生變化。

有人說，重生就能翻江倒海。李遠方卻不這樣想，比如有的人高考落榜，讓他復讀一年，很多人稍有起色，少數人才有大的變化。

重生只是掌握了前世的信息，能夠預知社會大事件，這才是金鑰匙。

事業成功還要依靠個人的努力，順勢而為，乘勢而上，抓住機遇不放手。

李遠方來到鎮政府大樓后，直接走入三樓辦公室，看到一位漂亮的姑娘。

她是辦公室打字員陳冬梅，年齡剛過20歲，高中畢業后，直接到石門山鎮機關上班。

「您好！我來報到。」李遠方取出南津縣人事局開具的通知。

「原來是分配來的大學生，快快請坐，我去找領導！」

陳冬梅請李遠方坐下，還倒上一杯茶水，便輕快地走出門。

喝了半杯茶，走進來兩個人，李遠方馬上站立起來。

前邊的那人30歲剛出頭，一米七三的個頭，上身穿著白色短袖衫，下身穿著藏青色褲子，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

他是石門山鎮黨委副書記畢國亮，原來在南津縣宣傳部任副科級中層幹部，去年調到石門山鎮任職，協助黨委書記工作，主要抓黨的建設和鎮機關管理工作。

後邊那人26歲，身高一米七五，頭髮梳得油光鋥亮，穿著體恤衫、西褲，打扮得時尚。

他叫趙天宇，原來在南津縣人大辦公室任職科員。今年五月份，調到石門山鎮，擔任黨政辦公室主任。

李遠方暗想：「人還是原來的人，他們的人生軌跡，還會隨著我的重生而改變嗎？

「這位是分管政工的畢書記！」趙天宇介紹道。

「畢書記好！」李遠方禮貌地問候道。

畢國亮看完報道通知，點頭道：「李遠方，運東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歡迎來到石門山鎮工作！」

「我一定努力工作，希望畢書記多加指導！」李遠方誠懇地說道。

「你的態度很好，大學生來到鄉鎮工作，就要穩下心態。只要好好地干，進步還是很快的。」畢國亮滿意地說道，又問他家庭情況。

李遠方曾經借調省商務廳和商務部幹活，見過大世面，帶有重生過來的成熟和自信。

鄉鎮黨委副書記只是副科級，還沒有他重生前當科長的級別高。

他看著畢國亮，微笑著如實回答，言語得體，神態不卑不亢。

趙天宇見狀，卻皺起眉頭，面色不是很友善，他把李遠方當成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

「你先回家休息，下周一過來上班。黨委會要開會研究，再給你分配工作崗位。

趙主任安排一下，與李遠方定一個地點，坐鎮機關的公車過來上班。」

畢國亮吩咐完畢，向李遠方滿意地點了點頭，便離開辦公室。

李遠方對前世發生的事記憶猶新，當時畢國亮也安排他坐鎮機關的公車。

趙天宇放了鴿子，根本就沒有拉他，害得他空等一個多小時，最後坐大客車上班。

「下周一在什麼地方等你？」趙天宇問道。

「不麻煩趙主任了，我自己坐大客車過來。」

李遠方主動說道，他也知道車上坐的是兩位鎮領導，搭車確實不太好。

李遠方離開鎮政府大樓，走到汽車站點，正好大客車開來，立即上車離開。

在南津縣城車站下車后，入眼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模樣。

兩條瀝青路大街，兩旁是低矮的樓房，紅瓦房穿插其間。

到了下班時，街道上行人多是騎著自行車，偶爾有汽車經過。

走入南津縣農用運輸車製造廠職工宿舍樓，站在自家門前，李遠方的心跳加快，就要見到此時的家人，激動地打開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