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孤獨是一隻白色的狐
第八章孤獨是一隻白sè的狐
冰屋被燒了,再蓋一間就是,況且小九這間冰屋簡陋至極,也就是用冰磚搭起來的茅廬,只要給小九時間,這樣的冰屋十間她也蓋地起來。
所以當曉ri初升,小九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將她的安身之所再搭建起來。
當葛渚來找小九的時候,這位少女已經搭起一個粗略的方形地基,葛渚不敢想象,之前那間粗陋的冰屋,莫非也是眼前這個十歲出頭的小女孩這樣一磚一瓦地搭建起來的。
那個時候只想嘲笑那座冰屋的簡陋與粗鄙,直到此時,葛渚只覺得它美得驚心動魄。
葛渚看了一會,剛想上去幫手,卻看到正抱著足有二三十斤重冰磚的小九對他搖頭,然後朝一旁指了一下——那裡正坐著一人一貓,同樣看著這個勞作中的少女沒有一點上去幫忙的意思。
葛渚只好也坐在那裡,伸手將白貓攬在懷中抱住,看著小九凝神從聖湖中凝出一塊冰磚出來,問:「為什麼一定要用冰呢?」
「就像這隻貓為什麼叫做沨瀅一樣。」慶曆四年chun沒有直接回答,他伸手遞給那貓一條巴掌長的鮮魚,白貓雙爪一併抓住,叼著魚頭跳出葛渚懷中。「就像她不要我們幫忙一樣,就像她不吃魚一樣,道理很簡單,只是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這個金髮的護衛者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著小九抹去冰磚上的冰碴,一點點讓它光滑平整如鯉魚細密的鱗片,然後再分毫不差地堆疊在那一堵已經頗具規模的牆胚上,讓流水在冰縫中凍結,乃至最後牢固如同一體。
這明明不是眼前這位不過十歲的小女孩應該會做的事情,但是小九做得一絲不苟,與其說是勞動,倒不如認為這是一種儀式。
一個只能由她獨自一人完成的儀式。
葛渚看著小九沉默地用她細嫩光滑的小手搬起沉重冰冷的磚塊,仔細比著堆上去,由於冰牆漸高,小九的動作越來越吃力,光潔的額頭上可以看到細密的汗珠沁出。
「如果要說的話。」慶曆四年chun淡淡說道:「這還是起源於你們蘭葉的古老習俗,只是由於過於古老,所以反而現在罕見地就像三種顏sè的公貓,雖然每個人都覺得很可敬,但是到自己時,卻又往往不願意去做。」
「所以這樣一種本來值得大書特書的東西,已經近百年無人再用,本來以為要被送進歷史之中供人參拜景仰,但是有個小丫頭偏偏自己要用。不知是太傻,還是太聰明了。」
葛渚突然隱隱明白小九究竟是在做什麼,可是他不想承認那種可能。
因為正如慶曆四年chun說的,這種東西雖然值得大書特書,如果見到這樣的人恨不能錄之以史,表率於天下,但是沒有人想讓它發生在自己身上,也沒有人真正想去做這件事情。
「冰廬守孝。」慶曆四年chun吐出四枚釘子般冰冷堅硬的字眼:「按照你們蘭葉的古禮,凡是家中有至親之人死去,那麼長子應當結冰廬於墓前,守孝三年,孝期不得衣鮮艷錦綢,不得食葷腥重味,不得擅殺生靈,不得婚嫁姻娶。」
「試問世間有幾人願意三年終歲守在父母靈前,住在這樣寒冷古舊的冰室之內,只為一盡孝道,原本便是強人所能極盡折磨之能事,所以被人刻意遺忘也是必然。」
「但是就有這個傻瓜,想獨自做這件吃力又不討好的事情。」
葛渚在這時才明白,為什麼安檸留她吃飯的時候,居然只做了最簡單的青菜豆腐。
原來她早就知道小九在做什麼,所以默默在禮節的範圍之內為她做出了最美味的食物。
葛渚咬住嘴唇:「她家難道只有她一個孩子?就算真有人該這樣做,也應當是長子。」
而不是這樣一個甚至說比他自己還要小的女孩來承擔這樣殘酷的禮法。
「是也非也。」慶曆四年chun看白貓已經將那尾魚吃得只剩幾片魚骨,搖搖頭又扔過去一尾,臉上滿是痛惜。
然後他回頭又看了眼依舊在那裡搭建冰舍的小九,說道:「她的家中並未有過這樣的籌備,或者說,那一場葬禮根本與這個女孩無關。」
「半年之前,許多人都看到那束在蘭藍升起的光芒,他們從那道光中看出了許多東西,但是最終卻都保持了沉默。」
「在半年前的那個夜晚,有個女孩獨自離開了她的家一路溯游來到這裡,默默地搭建起那座現在已被焚毀的冰屋,獨自住了下來,獨自想要承擔根本不需要她來承擔的責任。」
在這句話之後葛渚又問了慶曆四年chun許多,慶曆四年chun也回答了葛渚許多,但是直到最後,男孩還是不知道小九究竟是什麼人,又為什麼非要一個人守在這裡。
但他明白了許多其他的東西。
為什麼這個女孩會在那天與他相遇,為什麼會那麼在乎那塊青碧sè的葉狀美玉,為什麼她願意和自己玩耍,又為什麼要開口向自己借那本《蘭葉簡史》。
有時候孤獨就像一隻白sè的狐,沉默地潛行在你的周圍就好像白sè微涼的薄霧,你發覺不了它的存在,就好像你發覺不了孤獨本身。等你意識到的時候,它已然盤踞在你的胸口,尖銳的牙齒已咬開你的手腕,貪婪地吮吸著滾燙鮮紅的血液,你卻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疼痛,只有越來越多的寒冷如cháo水般向自己湧來。
葛渚突然有點不敢想,這個女孩究竟是怎樣度過了那死寂的半年時光,獨自一人,形單影隻。
為什麼她不會說話,不是不會,而是。
忘記了。
這樣沒有道理的解釋,其實沒有道理到冷酷。
葛渚這樣想著,然後站了起來。
「喂——」
他用力喊了一聲,還是孩童的聲線,所以多少有點清脆。
但是已經夠了,小九有點不懂地回過頭來。
那是一張孩子的臉,雖然五官jing致,但是眉眼依然凝在一起像是未琢磨開的美玉,她的眼睛和頭髮一樣是很清澈乾淨的水藍,所以很有一種安靜的感覺。
葛渚看著小九回頭,千言萬語堵在喉嚨,想開口,卻找不到想說的話,他這個時候才恨自己嘴笨,明明有千萬句話想對她說,想鼓勵,想安慰,想說自己很佩服她。
可是話到嘴邊。
「你真好看!」葛渚大聲地說,男孩幾乎歇斯底里地在那裡喊,張著嘴開口,咬著嘴唇說完。
小九愣了一下,不明白這個男孩為什麼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不過她突然感覺心中很溫暖很溫暖,堆砌冰屋的那種沉重與悲傷,被人暗殺的憤怒與恐懼,壓在這個不過十歲的女孩頭上,就好像一座冰冷死寂的山。
現在山依然沉重而死寂,但是她突然不再感覺有那麼冷了。
連小九都不知道為什麼,因為她已經聽到了那句回答從她的嘴裡吐出。
安靜,清脆,就好像幽谷泉響的泠泠少女聲音。
「謝謝。」
小九笑著回答說。
ps:這一章我寫的很惶恐,也很累。
因為到了最後,你們看到了,我沒有用常規的網文處理手段,這樣的情緒太細,也太難把握,我自己都沒有信心能處理好,所以在「在那句話之後」那寥寥幾百字,我刪了又寫寫了一個多小時。
小九是我很http://www.tututa.com的一個女主角,我對她最初的評價是出自安檸之口的「很可憐可愛的人。」
所以到這裡我突然很想寫她所經受的東西,以及她為什麼不會說話這個事實。
以及葛渚作為男主所想做的事情。
「你真好看!」這句話我改了好多次,最後才決定用這一句。
我想寫一個好看的故事,我也想寫好給大家看。
再拜首,已過凌晨一點,我先睡了,希望各位看官也睡好。
盼收藏,盼推薦,我想寫的故事,我想讓你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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