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塵埃落定
琅嬅走的緩慢,似是走在路上時還在猶豫該如何將話說出口。
養心殿的大門沉沉佇立在前方,琅嬅沉吟著頓住了腳步,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綿延漫長的宮道,終於還是踏了進去。
趙允才從裡頭走出來,遠遠見到琅嬅來了,忙迎前去:「皇後娘娘怎麼來了?」
琅嬅溫婉地笑了笑,眺望了一眼緊閉的隔扇門,說道:「聽聞皇上這兩日一直未曾好好休息,本宮想來看看他,皇上還在與大臣議事么?」
趙允輕輕一低頭,小聲道:「皇上才遣了幾位大人走呢,說要自己想一想。」
琅嬅嘆了口氣,問他:「那麼,本宮可是不好進去打擾了?」
趙允卻笑道:「皇後娘娘進去才好呢,旁人不懂得皇上心意便罷了,您不一樣。」
此話總算叫她定了定神,琅嬅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好,本宮進去看看皇上。」
弘曆此時正靠在降香黃檀椅上閉目養神,面前是一幅巨大的地圖,上面圈圈畫畫,已有了些許褶皺。
琅嬅行了一禮,弘曆緩慢睜眼,開口有些嘶啞:「你來了。」
說罷他示意她走上前去,琅嬅為他輕輕按摩著太陽穴,柔聲勸道:「皇上還是先休息一會吧,您的眼睛都熬紅了。」
弘曆道:「心結未解,睡不踏實。」他嘆氣一聲,握著琅嬅的手站起身來,指尖點著攤開的地圖,「寒部前些年與達瓦齊親近,只是近兩年彷彿斷了關係,不再特意來往。可如今,達瓦齊已兵變奪權,意思已經很明確,現在就要看與他相近的寒部會怎麼做。」
琅嬅清楚,若是寒部與達瓦齊協戰,便是十分棘手。不論戰或不戰,是否戰勝,都會虧損。
「寒部遲遲不出手也不發話,這般優柔,定是因為懼怕一時衝動幫錯了人,可見朝廷兵力強盛,威名遠揚。」琅嬅沉吟道,「不然,寒部與他緊密相連,怎麼會在最關鍵的時刻,選擇按兵不動?」
弘曆眯了眯眼,沉聲道:「達瓦齊造反之心蓄謀已久,寒部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沉默,想是真正有了畏懼之心,怕來日被牽連。」
見他這麼說,琅嬅便隱隱約約猜中了他的心意,於是輕輕摩挲著弘曆一向挺直的背,溫聲道:「皇上既然已在憂心戰事,想來是站在恆娖妹妹身邊的。」
弘曆緊緊蹙眉:「我大清國力強盛,論理,也絕不能用恆娖一個女子的終身大事來換取江山的安定。」
琅嬅亦點頭,含了一絲堅定和凌厲來,她攥緊了手道:「達瓦齊要求娶恆娖妹妹,想必也是想以她作為挾持,讓皇上給出別的東西。他懷著這樣齷齪放肆的心思,皇上更不能叫他如願了去!」
兩日後,弘曆收到了恆娖好不容易才派人送來的密件。
那上頭清清楚楚也明明白白地寫著,不必擔憂達瓦齊會拿自己做人質或拿自己泄憤,她絕不畏懼,絕不低頭,只求弘曆派兵出戰。
這樣的不讓鬚眉,讓弘曆終於不再有所顧忌。
弘曆頎長的身軀直直站在那幅巨大的地圖前,目光如炬,恨不得化為利刃刺破達瓦齊這個逆賊。
燭火在他眉間跳動著,弘曆的手狠狠一掌拍下地圖上準噶爾的標記,厲聲道:「戰!」
他喝出一聲,登時如出鞘的利劍,凌厲而冷冽,弓如霹靂弦驚。
「杜爾伯特部與巴林部出兵相助,兆惠與傅恆領兵,平定準噶爾,奪回恆娖!」
琅嬅的眼眸微微晃動,心中感念,她握住了他的手。弘曆不一樣了,她明白。
弘曆派去了一封密旨,囑咐恆娖一定要將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討伐達瓦齊是他們的事,她要做的就是護好自己。
太後知道弘曆決意開戰,心裡總算鬆了口氣,可想到恆娖如今在達瓦齊手中,又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還是琅嬅向她說起:「這已是對端淑長公主最好的方式。」
太后終於無法,只能日日祈禱祈盼。
而達瓦齊自殺死多爾札后,自負倨傲,不顧戰士疲乏重傷,連連激戰,日久終於失盡人心。
寒部一得知開戰,立時投靠了巴林部,幫著一起攻打達瓦齊。又因離的近,便在達瓦齊分身乏術之時,趁亂接回了恆娖。
而後清軍逢月黑風高之時,突入敵營,攻其不備,刀光劍影,達瓦齊與部下始料不及,自亂陣腳,又毫無反擊之力,很快就死傷一片,達瓦齊也被押下。
捷報傳來,京中眾人總算放下了心。
弘曆當即下旨,要將恆娖平安帶回宮中,達瓦齊也押解回京,他要親自發落。
太后這些日子消瘦了一圈,眼睛也遍布血絲,聽得傅恆等人凱旋而歸,恆娖也平平安安,毫髮未損,終於長嘆了一口氣,隨後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琅嬅前去找弘曆時,見他面色清明,也不禁微微一笑:「臣妾恭喜皇上。」
弘曆頷首,抬眼去看她,也笑了起來。
「有皇上在,大清定會越來越昌盛,國富民強。」琅嬅握住了他伸向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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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曆輕輕用拇指摩挲著她的手背,低聲道:「如今,準噶爾諸部皆收入我大清版圖,從聖祖康熙時所記掛的平定準噶爾,總算在朕這裡完成了。」
琅嬅輕輕點頭,她出身富察氏,又是武家,自然明白這對於他來說是有多大的意義。
兆惠與傅恆攜兵歸來時,達瓦齊已頹廢不堪,再不復往日的放肆義氣。
弘曆下旨將他斬首,梟首示眾,讓眾人再不敢有一絲逆反之心。
而恆娖歸來第一刻便趕去了慈寧宮,太后等候多時,母女二人一別將近二十年,終得相見。
太后哪還顧得上別的,直走上前去,與恆娖抱在一塊,哭著念道:「咱們母女二人,再也不會分離了!」
恆娖的哭泣聲壓抑至極,只緊緊抱著太后:「皇額娘,女兒再也不想離開您了。」
琅嬅站在慈寧宮外,亦能聽到裡頭隱隱約約的哭聲。她深深地望了一眼,開口道:「也好,額娘和女兒,本就該一直在一起的。」
她心裡明白,恆娖是不會再嫁人了。
琅嬅也不急著現在進去擾著她們母女二人相擁而泣,而是踱步去了養心殿,替恆娖求了她長居慈寧宮與太后相伴的恩典。
弘曆答允道:「有你這樣說,朕願意和皇額娘冰釋前嫌。」
恆娖來拜見弘曆時,便見他的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自己的臉。
弘曆細細描摹著她的臉,始終沒看出她與朧月的相似處,終歸是兩個人。
只是那驕傲倔強的性子,卻實在是熟悉。
他淡淡笑了,說道:「妹妹受委屈了。」
恆娖雖有嫌隙,但也明白於那時的處境而言,已是弘曆能護住自己最好的法子。
「恆娖多謝皇兄出兵平定,保恆娖平安。」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弘曆道:「你我兄妹二人,不必拘禮。多陪陪皇額娘吧,她一直念著你。」
兩人靜靜對視片刻,互相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