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回 木已成舟
英國公夫人這出歪打正著直接壞了天元帝的謀算,得知英國公抱病無法上朝當日,天元帝就下旨命太醫院最好的供奉與院判前去為英國公診治。
可惜幾位老太醫會診后皆是搖頭,英國公這是中風之症,別說率軍作戰,現在他吃喝拉撒都要躺在床上等著人來伺候。
天元帝得了消息大發雷霆卻又無計可施,江州的軍報已經不能再隱瞞下去了,再瞞韃靼的使臣都要進京了!
早先九江王斬殺金突可汗的兩位王弟,就讓韃靼王庭元氣大傷。
後來金突可汗病逝,韃靼貴族多有不服畢斯加王子的政治路線,現在韃靼王庭已經分裂為兩派。
一派是支持畢斯加王子的求和派,另一派就是支持那燕公主與哈吉克小王子的主戰派,也是他們策動了九江王身邊的細作,將九江王擄去了韃靼。
畢斯加王子的求和派不僅請求大燕降下公主和親,還請求天元帝出兵助他平叛。
並允諾只要平定了那燕公主的主戰派,他願意與大燕締結百年停戰條約,與大燕兄弟相稱,大燕為兄,韃靼為弟。
看得出來韃靼王庭的內亂也很嚴重,韃靼自前朝起就與國朝不斷的交戰,如今快兩百年過去,終於出現了願俯首稱臣的王族。
這本來是個好機會,草原苦寒無法正常的種植莊稼,韃靼人多以游牧為生,燕人也無法習慣這種遊離的生活,即便移民進行屯田也有些得不償失。
如今畢斯加王子低下了高傲的頭顱願意俯首,天元帝只要命英國公再率五萬步騎護送公主出降,再聯合接手群龍無首的九江軍,十五萬大軍壓境還有畢斯加內部的支援,平滅那燕公主的勢力指日可待。
到那時,他沈柏就是這終結這百年戰爭的第一人,名垂青史的千古的帝王!
可一切都壞在了英國公的身上!
自長寧背叛他后,控制九江王子嗣的謀算被毀。這十幾年來他不斷地為英國公造勢,誇大他在雲南平叛的戰功,將他打造成了國朝新的武將集團的英雄偶像。
又培養各種新興年輕武將為他的部將,就是想讓他的聲望壓過九江王能夠順利接手江州的衛軍。
結果功虧一簣,英國公還不到五十就中了風!!!
怕不是生不齣兒子,成天的在女人身上下功夫壞了身子吧!
天元帝內心已是狂風驟雨,可面上仍是淡淡的,但御書房內的低氣壓還是嚇得跪了一地的太醫大氣不敢出。
不就是兒子嗎,生不出來就生不出來吧!!!
國朝雖有律法過繼之子不得承繼完整的家產與爵位,但葉良樹你是朕的心腹,律法不過是朕的家法,朕手指稍微松一松,你還怕公爵的位子飛了嗎?!
一口氣生了那麼多的女兒還不死心,不好生保養還在廣納妾室,這下兒子沒生出來,自己也廢了!
但任憑天元帝如何惱怒,事已至此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能捏著鼻子在大朝會上公布了九江王戰敗被俘,韃靼請求公主下降的消息。
並且發下明旨,冊封柔嘉縣主為永寧公主出降韃靼。
這消息一出果然朝野動蕩,在民間也掀起軒然大波。
九江王蘇家世代鎮守江州,早已是百姓心中保衛邊境的戰神,如今他居然被俘韃靼,很多人心中懼怕,都開始支持朝廷和親的政策。
然而文人墨客以及朝臣們卻想的更多,雖然太祖曾定下祖訓絕不和親,但韃靼與中原的戰爭持續百年,如今有這樣好的一個收服韃靼的機會,即便是祖宗的規矩,與時俱進一下也不是不可。
只是這和親的人選大大的不妥,沈季儒夫妻死守釣魚城雙雙殉國,皇帝對待沈家孤女只能加恩厚賞,怎麼能讓與韃靼死戰的忠烈之後前去和親?!
這樣如何安撫寬慰那些為國殉節的忠臣良將,如何面對天下百姓?
梁御史這樣的言官更是聞風而動,無數進諫勸誡天元帝不可苛待忠臣遺孤的摺子雪花一般飛向了御書房的案頭。
這些言官的筆墨口舌可比殺人利劍要鋒利得多了,他們在摺子中言辭鋒利絲毫不給天元帝留一絲情面。
直指天元帝此舉荒謬無道迫害忠良,堪比前朝靈帝,是在傾覆大燕根基。
天元帝每天看摺子看得眉頭直跳卻又無法發作,這些酸儒們可不怕死,若是真的將他們拖出去庭杖怕還是求之不得,真若是將他們打死了,他們就要成為為匡扶大燕社稷而名留青史的死諫名臣。
那些心思浮動的破落郡王們又開始動作起來,幾天一趟的帶著自己的女兒們進宮求見。
且不說那柔嘉縣主是忠烈之後,她可是才十四歲,連及笄之年還未到啊。陛下您看看我們的女兒吧!我們願意用自己的女兒代替柔嘉縣主前去和親,以解群臣對陛下的圍攻,為陛下分憂!
天元帝自然不能同意,雖然英國公這一環出了差錯,但事情依然掌控在他的手中,他沈柏豈是沒有後手的人?
很快的,天元帝又在朝會上下旨,即將建立東緝事廠監管錦衣衛,司禮監秉筆太監岑迎出任第一任廠督。
自此這支皇家內衛的任命及一應事務都與外廷剝離,交由內官手中。
就如天元帝所想,朝臣的注意力全數都被此舉吸引,關於和親的進諫摺子全數變成了祖宗規矩不可違,內官不得干政,極力想要說服自己取消東廠的摺子。
天元帝冷笑,這一手他就是要戳了外廷朝臣的肺管子,他御極已有十八年,現在還有人敢議論他得位不正,他一定要讓他們統統閉嘴!
朝臣心裡葉門兒清,本來儀鸞司這支皇家內衛被太祖提為上十二衛的錦衣衛,其目的功能就是皇權特許監察百官的特務機關。
他們已經遊離在三法司之外,但好歹內部任命還要內閣與兵部協奏皇帝拍板。
可如今這東廠一設,內官不受外廷監管,他們自有內正司檢察督辦,這樣東廠連帶錦衣衛就再不受外廷影響。
而且東廠這些個無根之人既無根基也無權勢,他們不過都是皇帝的家奴,能依靠的只有皇帝一人,寄生於皇權而活。
太祖廢丞相已經絕了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天子朝臣局面,將中央集權抬到了一個新高度,而天元帝此舉無疑更甚。
三法司不敢抓的人,東廠與錦衣衛敢抓。三法司不敢審的人,東廠與錦衣衛敢審。三法司不敢殺的人,東廠與錦衣衛敢殺,真正要做到先斬後奏了!
今日設東廠,明日設西廠,後日是不是還要設立內行廠,皇帝依靠這些無根之人的忠誠來牽制外廷他們不能容忍!
無數的摺子像雪山一般堆在了案上,天元帝卻不像之前那般生氣,關於朝臣對於東廠設定的抵觸他早已有了預期,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紀事司的內監們早已將摺子分類整理,天元帝隨手拿起一封,看到其中鋒利的言辭不怒反笑,一旁的馮公公垂目侍立,御書房中的氣氛再不像幾日前那般陰鬱低沉。
七日匆匆而過,轉眼就到了蘇鳳清進宮的日子,前一夜裡家中兄弟姊妹皆來探望。
張暉與柳煜帶著張昀張曜這些大了些的兄長們隔著帘子與蘇鳳清敘了話,不免都有些感傷。
張曦張玉芙與張玉薇則是抱著蘇鳳清哭成了一團,就連起初看不起蘇鳳清這個鄉下來的表妹的張玉芙,也哭得十分情真意切。
「妹妹此去怕是今生再難相見了。」她抽噎著用帕子抹著眼淚,她招呼弟弟將她準備的匣子捧了過來。
張曦也是眼眶紅紅地捧著匣子打開,瞬間的珠光寶氣差點閃花了蘇鳳清的眼睛。
「這是姐姐的一點積蓄,姐姐沒用,沒辦法求父親勸誡陛下收回皇命。」張玉芙想到她無論怎樣請求父親,張二老爺也沒有同意去向天元帝進言,心中更為悲傷。
「只能用這點錢財給妹妹傍身,妹妹到了、到了那邊,若是有什麼難處,一定要寫信、寫信回來……」
說罷張玉芙已是和張玉薇一起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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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英國公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然天元帝不會扶植一個廢物。
他的軍事能力與九江王不相上下,稍微弱一點點吧,但是人品上更為陰險狡詐。
大家有沒有猜到是誰出賣了九江王呀~咩咩覺的好像暗示得很明顯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