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最後的寧靜
「咱們真的不用送沈小姐回去嗎?」阿山望著岑媽媽和燕兒護著遠去的蘇鳳清的背影,有些躊躇地問道。
「嗯?送他幹嘛?」沈唯真正在搖頭晃腦的舒展四肢。「身邊有下人呢。」
有下人也不過是個女童和年輕媽媽,她們三個女子走夜路多危險啊。
阿山在心裡腹誹道,自家的世子真是太不體貼了!既然喜歡人家就要細心些,不然將來沈小姐被京城那幫風流公子搶走了,且有世子你後悔的!
沈唯真雙手叉腰深吸了口氣,因為身量高挑而變得廣闊的視野讓她十分舒心。
既然換回了男人的身體,終於不用再守著那些貞柔恭順的規矩,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玩玩!
「走!」思索了片刻,她大手一揮道。「去相思樓!」
與沈唯真失散的鸚哥畫眉等人還在焦急的尋找,畫眉已經哭的泣不成聲,鸚哥一邊找人還要一邊安撫她。
現在誰不知道沈姑娘是黃太君的心頭肉,若她真在自己手裡走丟了,別說自己,怕是自家一房人都要吃掛落。
等她們終於尋到了蘇鳳清,畫眉正要喜笑顏開的迎上去,就被鸚哥巨大的哭聲嚇得停了步。就見鸚哥分開她與喜鵲,幾個箭步就衝到了蘇鳳清的面前。
畫眉目瞪口呆地望著一向沉穩冷靜,剛才還在安撫自己與喜鵲,帶著她們尋找沈姑娘的鸚哥姐姐哭得像花貓兒一樣,拉住沈姑娘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等她們終於與張三老爺等人匯合,張玉薇也是哭著就衝上來抱住了蘇鳳清。而蘇鳳清也沒像以前那樣推開她,只是反手抱住了張玉薇輕拍她的肩膀。
張三老爺也鬆了一口氣,外甥女現在在府里多受寵他是看在眼裡的。若是有他們夫妻看著還讓外甥女走丟了,老太太活撕了他們夫妻倆都還算好的。
若是把老太太氣出個好歹,那才是天大的事兒。
「沒事了沒事了,找到沈妹妹就好!」張曦也是喜得圍著他們姐妹二人來迴轉,說罷看到蘇鳳清有些紅腫的眼睛他又氣得跳了起來。「妹妹怎麼哭了!可是有人欺負你?!」
「快說來哥哥去替你出氣!敢對我們張家人不敬,哥哥一定活扒了他的皮!」
張三太太聽他不著調的話一巴掌把他拍開,仔細的打量起蘇鳳清的臉來。
「沒什麼的,舅母不必掛心。」蘇鳳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只是與姐姐走散了,有些害怕而已,還好岑媽媽和燕兒一直在我身邊。」
「那、那咱們回家去?」雖然還沒玩夠,但是讓沈妹妹受了驚嚇,張曦可不敢再扯著她四處走了。
「無事,好容易咱們才踹玩兒一趟,何苦為我掃了興。」蘇鳳清笑道。「有舅舅舅母在身邊,也不會再走散了。」
張三太太笑著攬過她與張玉薇,張三老爺也不敢再只顧著與妻子單獨甜蜜,便也守著孩子們繼續逛燈會去了。
於是上元節這一天的夜晚,就在張暉三兄弟帶著柳煜與各同窗士子們的觥籌交錯中、張玉芙帶著柳寧蕊與她那些高門貴女小姐妹的上元詩會中、在張玉薔與梁六姑娘的閑話家常中——
「你五姐還沒從外祖家回來嗎?」
「沒有呢,老人家生病向來是病去如抽絲。」
「我五姐怕是還要個一年半載,才能回京里來吧。」
以及在沈唯真的——
「喝!都喝!今兒個本世子開心!所有人的酒錢都記在本世子賬上!」
沈唯真舉著酒杯坐在相思樓的大堂中得意忘形的喊道,樓里的嫖客紛紛喝彩道謝,也向她舉起了杯子。
「怎麼、怎麼能讓世子破——破費!」黃源撥開擋在面前的王侍郎家的大兒子,已經喝得有些大舌頭的他湊到了沈唯真身邊。「酒錢都記、記在我黃家的賬上!」
這一個月來他幾次相邀蘇鳳清都被拒了,本來以為他不知何處做錯惹惱了這位世子,從此斷了九江王家的門路。
誰知上元節這天在相思樓偶遇,蘇世子對自己的態度又恢復了之前那樣的和藹可親,此時不趕緊巴結更待何時!
既然有人替她做冤大頭,沈唯真自然不會拒絕,她拍了拍黃源的肩頭又喊道:「窕娘呢!快下來跳舞啊!本世子今夜可是專門來賞她的嫦娥奔月之舞的,人呢?」
鴇母猛地推開了樓上窕娘房間的雕花木門,嚇得正在磨磨唧唧畫眉的窕娘手一抖,差一點將眉毛畫到鬢角里。
「女兒啊!你怎麼還在化妝?!」鴇母發現她還坐在鏡前,拍著手急忙忙地湊了過來。「蘇世子點名包了你跳舞,你再不下去,他們就要鬧上來了!」
窕娘剛要說話,外面就衝進來個小丫頭。
「媽媽!媽媽!」她焦急地喊道。「下面叫得好凶了!嫣紅姐姐們壓不住,您快下去吧!」
鴇母胸口一悶,在心裡把沈唯真罵了個臭死,這些個王孫公子真是各個有怪癖!這個邊疆來的九江王世子更是難纏!
他每每帶了那些個高門子弟們來相思樓,不是喝就是吃,再就是包下窈娘和窕娘唱歌跳舞一整晚,從來不叫姑娘陪酒也不過夜!
哪有人來妓院光吃東西的!當真是有病!
不過他的確出手闊綽,別說叫窕娘跳一晚上,叫窕娘倒立著跳一晚上,她都得架著窕娘上台。
「好了女兒!」她拍拍窕娘裸露的肩膀。「已經夠漂亮了!別化了趕緊下來跳舞!」
說罷鴇母急急忙忙地就出了房去,窕娘氣狠狠地放下螺子黛,又拾起妝台上的胭脂片抿了幾口。
「算了,我們還是趕緊下去吧。」一直坐在旁邊調整琵琶的窈娘站了起來,「雖然應付蘇世子頗為疲累,但好歹他一來我們就不用陪那些臭男人上床了。」
「比起應酬那些男人,我倒更願意為蘇世子唱上一整晚。」
說罷窈娘抱起了琵琶,領著自己的小丫頭也出門去了。
窕娘依然坐在鏡台前,半晌她恨恨地將胭脂片扔下。
蘇世子有什麼好?起初她還以為他是真心戀慕自己的舞姿,使盡了功夫勾引居然都沒能得手。這小王八犢子每每來了只賞舞聽曲,累得她腰都要跳斷了。
姐姐也是個傻的,都已經淪落風塵了還假清高什麼?!兩腿一張隨便敷衍的呻吟兩句,那些早些的男人就打發了。
技藝不過是她們提高身價的手段罷了,她才不想那麼辛苦那麼累!
蘇世子雖然賞錢也給的大方不比與男人過夜少,但是只要沒有床笫纏綿,那就勾不住他的心。他這樣包自己唱歌跳舞根本是浪費自己的時間,還不如趁機抓住幾個愚蠢的男人,在床上哄得他們為自己脫籍才是正道!
但窕娘也實在不敢反抗,她一個風塵女,說好聽是花魁,其實也不過就是比其他姐妹的身價高些。
讓小丫頭為自己整了整輕薄裸露的衣裙,窕娘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嫵媚風情的笑,擺著腰也下樓去了。
於是以及在沈唯真的紙醉金迷中,上元節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