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完美的仙人

「大腦使用過度嗎，很難想象能在宏觀上完全掌控自己身體的第四境仙人，居然會因為『過度疲勞』這個原因而陷入昏迷。」王遙這句話倒不是在嘲諷鍾靈，而是感嘆她的意志之堅韌，底蘊之深厚，思維之敏捷。

炎熱的街道上，來往行人不多，但是南來北往絡繹不絕。

可無論這些行人心中有多急切的事，胸中有多煩躁的心，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這對坐在大樹下相擁的男女。

一部分人是認出了坐在王遙懷中的是逸仙天女鍾靈，一部分人則是被王遙與鍾靈這對難得一見的俊男美女所吸引，還有一部分人是看出鍾靈失去意識、肌肉鬆弛，下意識地想要多獲取一些信息，以便幫助自己做出更進一步的判斷。

一者為名所吸引心神，一者為美所打動靈魂，一者為善所牽制自身。

王遙在與他們這些好奇的人目光接觸時，都會露出一個微笑表達自己的善意。

雖然跟每個路人目光對視都要微笑一下會很累，但因為這是王遙喜歡的事情，所以他還是這麼做了。

至於王遙不喜歡的事情嘛......

鍾靈在街上失去了意識之後，他也不是沒有其他選擇。只是在思考之後，他還是選擇抱著她來到樹下，將她抱在自己懷裡。

昏迷這種事，在凡人眼中可大可小。

如果王遙說鍾靈困了在睡覺，想要借地方讓她躺一會兒，那麼很多人都會樂意提供幫助。

但是如果王遙實話實說，告訴他們鍾靈陷入了昏迷，那些好心的人們就會主動為王遙提供一些不必要的幫助。

王遙可以說謊，當然也可以不說謊直接開口回絕對方想要提供的幫助。

不過這兩種做法都不是王遙喜歡的做法。

於是他選擇了獨自抱著鍾靈在樹下休息，讓她在自己懷裡安睡。

鍾靈的皮膚很白，完全不像一名常年習武的武者，就連手都很嫩，就像是沒有使用過兵器的大家閨秀一樣。

王遙捏了捏她的手指，很柔軟也很嫩，並不存在視覺上的錯覺。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個世界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就連他都對現在的情形產生了無法定義、無法判斷的想法。

先拋開四象世界的歷史到底有沒有隱藏的秘密這個問題，先思考一下，逍遙城真的有那麼不堪嗎？

雖然那三位世家弟子的懇求很真摯，但是他們描述的逍遙城現狀跟蘋果糖老闆介紹的農協完全對不上。

蘋果糖老闆描述的農協是一個為勞動者謀取利益的組織，他們把勞動價值看得很重，這也就導致只要肯幹活就一定能得到更高的物質回報。

這才是東州廣大底層人支持農協的根本原因。

雖說農協把利益分配看得很透徹，執行得也很到位。但問題是，在東州，很多消耗品資源是供不應求的。

這就造成了目前東州一個詭異的局面。

工業化生產的商品，市場價值很低，每個勞動者認真工作都能買得起，比如房子定價就不貴。

但定價歸定價，競價歸競價。就因為定價低，所以很多有錢人就會大批購買「有價值」的房產，來炒作其附加屬性。

比如逍遙城第四區的房子。地處核心地段，距離修羅門和農協都很近，環境也好，又沒有噪音，價格高很正常對吧。

以此類推，還有距離工作地點近的房子，距離商業區近的房子，距離學校近的房子等等。

這就導致東州的勞動者，雖然工資很高，但是貨幣的購買力極低。

糧食水果這種消耗品供不應求，價格貴一點沒問題吧。

餐館這種具有服務屬性的地方，價格貴一點沒問題吧。

房子這種具有金融屬性的商品，價格貴一點沒問題吧。

最後算來算去，基本只有一小部分工業品以及「銀子」本身是最划算的。

東州大規模生產的工業品不少，比較常見、家家戶戶都會用到的卻也不多。

像是電燈泡、手電筒、火柴、電視機、遙控器這種，都很常見也很便宜。

除了這些之外，最划算的就是「銀子」本身了。

勞動價值高帶來的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攢錢到別處去花。同樣的勞動，在東州賺到的銀子比在大夏其他州賺的要高出五倍以上。

那為什麼不在東州工作，去距離最近的雪州消費呢？雪州不但是距離東州最近的州，而且也是大夏物價最低州。

雪州物產豐富，經濟相對獨立，勞動者薪資低，商品物價更低。所以非常適合在東州工作攢錢的人去居住、生活。。

所以說，農協提高勞動者收益的舉措並不是沒有效果，只是東州物資過於匱乏導致它無法有效建立理想的經濟體系。

就憑農協始終貫徹的利民理念，王遙都必定要調查清楚逍遙城各方面的真相以後再做定奪。

王遙回過神來，微笑著看向了躺在他懷裡的鐘靈。

這個女人是真的很奇怪，但是也很吸引人。

就因為王遙的一句話，她就思考到陷入了昏迷，這種呆萌、好學、求知、柔弱、獨立、逞強的女人真是太少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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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真的看過很多很多關於歷史的資料，也或許她聯想能力、推演能力過於優秀。但就算這些假設都存在，那也應該只是造成她昏迷的一部分原因。

今天上午的切磋，在她還沒有晉陞到仙人境界之前，她以宗師的能量轉化效率浪費了大量的體力、腦力。

之後她通過切磋晉陞到了仙人境界，卻又一直維持著大腦全負荷運轉的「天人合一」狀態。

到達山梨城之後他們又一直用仙人的能力切磋。

這種消耗對王遙這種體五境聖人來說是不值一提，但是對於鍾靈這個剛晉陞體四境的仙人來說，就相當於是身體全負荷運轉，同時大腦超負荷運轉。

雖說今天是在約會，但是鍾靈卻一直都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是在不斷透支自己的體力與腦力。

如果是一個已經熟悉了第四境能力的仙人，就算連續全功率消耗一上午都不算什麼事。

但鍾靈才剛晉陞仙人，並且在晉陞仙人之前，身體就已經因消耗過大而虧空了。只是因為仙人的透支上限遠超凡人，這才讓她可以無視疲勞，強行續航。

不過，身體上的疲勞可以承受，大腦的疲勞是她無法抵抗的。

凡人的身體就像一張懸空的紙，無論戳哪個位置，一戳就破。就算你不用戳的方式攻擊，用大質量重物鋪滿整張紙，只要超過這張紙承受能力的極限，它還是會破。

而仙人的身體就像一張平鋪在光滑地面上的紙，只有用鋒利的物品才可能傷到他，但是也只能造成一道微小的創口，無法損壞全身。

就算你用再怎麼重的重物壓在上面，它也不會破損或者形變，只是會承受很大壓力而已，除非重物的質量足以破壞紙的纖維結構。

可大腦跟身體完全不同。

凡人的大腦是計算器。簡陋的代碼、只能做簡單的運算、無法輕易理解太過複雜的問題，也無法思考超出它認知範圍的問題，甚至在計算某些特殊問題時必然會出現無法改正的錯誤。

還很容易想著想著就突然歸零，忘記了之前想的問題和答案。

仙人的大腦是電腦。能同時多線程處理複雜的事物、能在腦海中建立物理模型進行推演、能思考非常複雜的問題，甚至可以通過聯想能力對自己無法正確認知的事物加以理解，把握其必然存在的特點或屬性。

但是，它還是會死機。

計算力、專註力、認知力發生了本質改變，不代表抗壓能力與承受能力也同樣發生了本質改變。

對於仙人來說，最為限制他們突破的因素，也就只有大腦承受能力的不足了。

理論上來說，仙人想要突破心五境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知識積累。

數千年前的那些聖人，在突破第五境之前所擁有的知識遠遠不及如今仙人知識積累的萬分之一。

可是他們也領悟到了心境的本質，返本歸元，超脫於世。

就像之前提到的，知識是把雙刃劍，它帶給了人繁雜的信息與無數視角，但是它也變相禁錮了人的思想與視域。

但是仙人們就算知道這一點也無法排除無用之物，精鍊、整理腦海中的信息。

想要突破聖境必須要知「道」，可是知道太多反而會「不知」道。

抽象的規則可以用具體的描述去接近，但是只有真正領悟才能完全理解。

這是人類生理感官的限制。

人類認識世界、感受世界的方式比較全面，但是都沒有達到太高的水平，不將思維與感官結合就很難真正認識世界。

對於凡人乃至仙人來說，這種略有失真的認知都不會有什麼大礙，也正是因此，仙人才極難擺脫這些固有認知習慣的影響。

可是聖人即是完人，身為完人就不能有仙人、凡人那種帶有誤差的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