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灰色地帶

「珷王」。

這是一個稱呼、第三人稱指示代詞，指代的是當今大夏執掌至尊大權的珷皇。

如果沒有「珷王逼迫受王退位」這種說法，那叫珷王還是珷皇都一樣，沒有什麼區別。這兩個稱呼無論哪個稱呼都知道是在叫他。

但是在每一個世家傳承的典籍中，都記載了兩千多年前發生的那件事。

這對普通人來說可能是傳言，但是對於世家的人來說，這就是真實存在的歷史，是珷皇最大的污點。

司馬載與上官啟明不知道王遙這個「無名老牌仙人」跟珷皇有什麼恩怨，他們只能聽著王遙的語氣自己猜測。

不像是個人恩怨，提起「珷王」兩個字的時候沒有帶任何嘲諷或者恨意。

難道他是支持受王的仙人？很有可能啊。

受王雖然立下了封神禁令，但那是仙人們自己的意思，算起來，仙人們反而欠了受王一個人情。

不過看他剛剛誇獎珷皇的語氣不像是作偽，似乎真的很認同珷皇。

而且，司馬載與上官啟明同時打量了一下王遙的衣著。

這一身很帥，但是真不像現代人啊。大夏天穿這麼厚，應該是多年未出世，傳說已經被人遺忘了的老古董吧。

那有沒有可能，這個老古董獨自隱居修鍊了兩千多年，根本不知道「珷王篡位」這件事。在他眼裡，珷王與受王一直是好兄弟，從未反目，後來珷王受到了受王的禪讓，順理成章地接下了至尊之位。

很有可能。

司馬載與上官啟明在經過大量分析之後，不約而同地認為王遙大概率是一個兩千多年沒有出世的隱世仙人，提起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他們雖然不認同珷皇，但是他們更不敢違抗珷皇。

如果王遙真的是討厭珷皇的仙人，那他們就必須趕快遠離王遙，避免自己被牽扯到超凡境的紛爭之中。

鍾靈對王遙的用詞從來沒有任何多餘想法。因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王遙是異界聖人，珷王也好，珷皇也好，對他來說只不過是一個代號而已。

所以王遙一直叫「珷王」她也懶得糾正，畢竟對身為聖人的王遙來說，這根本算不上任何問題。

就在司馬載和上官啟明在猜測王遙對珷皇的態度，糾結怎麼樣才能不跟王遙這個有些危險的仙人扯上關係時，王遙又讓他們繼續說下去。

他們兩人也只好順著剛剛的話題繼續為王遙解釋，東州章家跟上官家那種公益世家有何不同之處。

「您說的沒錯，珷皇這一手做的確實很漂亮。對於為公有益的世家，朝廷不會過分打壓，甚至會給予適當的幫助。我們上官家是中州世家，所以得到的幫助基本都是地方官府的協同配合與政策支持。」

是幫助不是獎勵，而且還是按地區劃分幫助的類型嗎？

王遙點了點頭，他大概猜到了珷王的意圖。

「可是這章家的舉動卻是很奇怪。他們沒有像我們上官家那樣廣施恩澤，在民間也沒有什麼影響力和號召力，反而做的都是一些，嗯...珷皇應該不太想要看到的事。」

「比如呢？」鍾靈接話問道。

「這位仙人應該是隱世多年，所以在說這部分的時候我還得先說明一下大夏的人類聚居地目前的情況。」

「現在大夏根據各個聚居地的佔地範圍、城牆防禦能力、交通作用、經濟發展水平大致將聚居地分為了五個等級。」

「排除掉三聖城與一皇城，剩餘的所有聚居地中等級最高的就是地方重鎮。之前司馬兄也提到過，大夏最大的地方重鎮比之逍遙城也只差了三成多的大小。」

「這些地方重鎮雖然是由世家與朝廷掌控全局，但是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因為其中各方所掌控的利益比較複雜，所以通常存在著很多灰色地帶。」

「這些灰色地帶總結來說，就是珷皇最厭惡的『人之惡』催生出的利益鏈條。」

「珷皇認為每個人都應該做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內修心身，外修情智。」

「因為人類與野獸的區別就在於人類可以控制自己的慾望，而野獸不能。」

「野獸無法控制自己的毀滅慾望與交配慾望，所以野獸才會被人所利用。如果人連自己的慾望都無法控制，那就不配做人，應該與野獸一樣，被人隨意處置。」

「這可不像是一個聖人能說出來的話，太過極端了。」

聽了這番話，王遙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野獸作為生靈，缺乏智慧、無法準確溝通才是不被人類接受的最大影響因素。

可是一個智力正常的人類，無論他的慾望如何強烈，都是擁有智慧可以交流、可以教育的人類，怎麼能像對待野獸一樣處置呢？

王遙不是很能理解珷皇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他更願意相信是上官啟明或者傳播這句話的某一個環節，轉述出現了錯誤。

「啊哈哈，聖人的想法嘛，我們無法理解也是很正常的。」

上官啟明額頭流下一滴汗，他想打自己一巴掌，這種有爭議的話他其實根本沒必要說的。

他急忙繼續說道：「珷皇很討厭不能控制自己慾望的人，但是他也知道慾望這種東西只有心境達到超凡境，脫離凡俗之後才能真正消除。」

「所以他也制定了較為寬鬆的律法，讓人在合理的區間內，有足夠的空間去發泄自己的慾望。並且他還統籌分配九州資源，盡量讓大夏各地各方面的物質資源都不會處於緊缺的狀態。」

「正因為珷皇為凡人考慮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所以一旦發現違反律法的人，懲罰也是非常嚴重。」

「但是凡人畢竟是凡人，總是會有不理智、無法自制的人。就算懲罰很嚴重，就算律法很寬鬆，他們也會被慾望驅使著去觸犯律法。」

「當然這種鋌而走險觸犯律法的人還算是少數，因為大家都知道懲罰很嚴重，所以也沒有因此形成大規模的產業鏈，絕大多數人都是選擇遊走在法律沒有釘死的灰色地帶。」

「就像有些人很喜歡施虐，但是律法禁止對人施虐，所以他們就因此開發出了兩種避開律法的施虐手段。」

「第一種是作為勞務派遣，替朝廷的官員給犯人行刑，發泄完之後再解除合同。第二種是對各種各樣的動物進行施虐，通常以大型動物或攻擊慾望強的動物為主。」

「並且因為違反律法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所以像這種灰色地帶的利益非常之高，高到常人難以想象。」

「雖然這些行為沒觸犯任何律法，但這很明顯也是珷皇不想看到的骯髒行為，所以各大世家、普通家族、地主與地方官方都將這些灰色地帶隱藏得很好。」

上官啟明暗示王遙，珷皇對此並不知情，但是珷皇真的不知道嗎？

王遙並不這麼認為。

就算有著「王怒之日」受王發威的歷史，但是這些凡人也還是太小看聖人的手段了。

王遙很清楚，珷王不可能不知道灰色地帶的存在。

甚至王遙還有更加大膽的猜測，這些灰色地帶不但是珷王默認的，灰色地帶各個「玩法」的定價說不定都出自珷王之手。

「那麼逍遙城的章家又跟灰色地帶有什麼關係呢？」

王遙只是在心裡將這些線索推理了出來，並沒有直接說出來，而是不動聲色地繼續問上官啟明關於逍遙城章家的事。

「這章家做的事，往小了說是灰色地帶，倒不如說他們已經是觸犯大夏律法了。而且，整個東州實行的由農協制定的律法，這個律法還要更為嚴苛。」

「他們在逍遙城內壟斷部分資源、炒作物價、刻意製造矛盾、激化衝突、收受賄賂......在大夏的話，章家必然是要被珷皇當做典型處理掉的，都不會給他們申訴的機會。」

「但是章家作為東州十大世家，逍遙城五家實際掌控世家之一，沒有人會去管他們。況且這些只是『小事』，也不足以讓律法懲罰他們。」

「於是這些嚴重違法的事情，也就變成了逍遙城的『灰色地帶』，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對此也都沒有什麼意見。或者說，就算有意見也沒有用。」

「很奇怪的是，他們做了這麼多珷皇厭惡的事，卻得到了朝廷的支持。」

「東州被珷皇划給仁民會長，成為了九州唯一的自治州。而且逍遙城作為三大聖城之一，一直也是獨立於大夏管轄之外的超然地位。」

「所以逍遙城其實是沒有地方官府存在的，只有作為『眼睛』的朝廷勢力。」

「這些作為眼睛的朝廷勢力，通常是作為商人而存在。一方面是方便他們實時監察當地的經濟、物資情況，另一方面是，在沒有朝廷絕對權力的支持下，只有錢和物資才能在關鍵時刻帶來足夠大的話語權，卻又不會在平時顯露出來，干擾當地的正常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