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絕望的力量

這天夜裡，安允熙摟著瑟縮在她懷裡的鄭慧琳躺在學姐家卧室的大床上，心中充滿苦澀的傷感。***

琳姐身上一片片青紫的外傷看上去是那麼觸目驚心。筋疲力盡，神經極度衰弱的她時不時便會陷入淺淺的，時斷時續的睡眠之中，少頃，又會被夢中某個痛苦而可怕的場景猛然嚇醒，驚聲嗚咽起來。

這會兒，被允熙抱著，鄭慧琳終於稍微睡得沉熟了些。可即便是這樣，她夢中斷斷續續的囈語，還是讓安允熙為她感到無比心疼。

「痛，痛……好痛……不要……」

再這樣下去，琳姐遲早會被那個殘酷而冷血的朴珍雲折磨死的。

可即便是這樣，她仍然不忍心催促鄭慧琳做出任何決定。她已經受了太多的苦，她不想再給她壓力，陷入讓她更加心驚膽戰的抉擇。

「允熙……，你沒睡。」

懷裡的鄭慧琳不知何時再次醒了過來。

「嗯。睡不著。」

「你在為我難過嗎？」

「嗯。難過。琳姐，我很擔心你。」

「你能來陪我真是太好了。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你在我身邊。」

安允熙沒有回話，輕輕撫上鄭慧琳瘦削的肩頭，感受著她將頭在她懷裡貼得更近了些。

望著懷中無比虛弱的鄭慧琳，此時此刻的安允熙忽然覺，比起要她與自己並肩而戰反抗朴珍雲，她卻更希望她能早早擺脫一切，安然無恙地度過這場災禍。

「允熙，我好怕。好怕有一天我真的會被那個人給害死。」

琳姐的身體微微顫抖，說話的聲音弱得幾乎聽不見。

「琳姐，你該拋棄一切離開他。什麼也別去管，逃到一個沒有朴珍雲的地方去吧！」

「我逃不掉的。」鄭慧琳有氣無力的回答說，「我的性命和我的身體，都是被他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籌碼。他不會放過我的。除非我死。」

「不要。不要這樣說。總還會有希望的。」

「希望……允熙，我已經被羞辱折磨過無數次。僅有的一點點希望，也早在那一次次痛不欲生的經歷中消磨殆盡了。」

「沒有希望，總還有絕望吧？」感同身受，安允熙終於還是將她內心深處不曾磨滅的那一絲信念娓娓道來。

「琳姐，有時候，比起希望，絕望給人的力量反而更強大。有時候，一想到反正我已經被逼上了絕路，反正我再也沒有什麼輸不起的，心裡就會突然豁然開朗起來。

「既然橫豎都是同樣的結尾，那麼，至少在結局沒有揭曉之前，在我仍然能夠放手一搏的時候，我絕不要束手就擒，絕不想在害我失去一切的那個人面前低下頭來。

「我們沒有錯，我們一直一直都這麼努力，我們從沒有主動傷害過任何人。命運如此的捉弄，要我們飽受痛苦。我們折斷了夢想，連累了所愛的人，未來前途渺茫，甚至連性命都有可能朝不保夕……我們受到了這麼不公平的對待，憑什麼還要繼續忍氣吞聲、任人宰割？！

「琳姐，雖然我希望你沒事，但是，如果我是你，我會抗爭到最後一刻。即使是在生命被奪走前的最後一秒，我都絕不會放棄自己。」

安允熙的淚淌滿了整張臉龐，望著她哭紅的淚眼和眼底那一抹深沉的堅決，鄭慧琳突然覺得，心中似有一扇封閉了許久的門，正在被緩緩推開，投進些許暖暖的光亮。

「允熙，如果我能搜集到朴珍雲賄賂高官的證據，我會不會也要受到牽連？」鄭慧琳怯怯地問。

這一刻，安允熙的心像是突然被攥緊，狠狠地疼了一下。

琳姐，你終於要被我拉進這場殘酷的暗戰中了嗎？

「如果你不願意本人出面作證，只要證據確鑿，我認識的那位警官會以保護證人的合理原因隱瞞你的身份。」

「唉……可是，我最終還是瞞不過那個人的吧……」

「恐怕是的。」安允熙沒有撒謊。「但是，在一切都結束之後，警方會負責將你保護起來，盡量避開朴珍雲可能對你採取的報復行為。而且，如果我們走運的話，如果我們真能將朴珍雲的勢力一舉剷除，那麼，他將在監獄里度過餘生，也就不會再有機會出來害你了。」

「可是，徹底搞垮他又談何容易？」

「琳姐，我認識的那位警官對我說，他已經搞到了不少朴珍雲犯罪的證據。」當然我手裡還有李美熙遇害之前交給我的那枚戒指。「如果把所有的底牌都擺上法庭，或許，我們真的有一線希望能結束這一切。」

鄭慧琳顫抖著輕嘆一聲，將身體在安允熙懷裡縮得更緊。安允熙明白，此事非同小可，至少現在，鄭慧琳還無法真的下定決心。

「琳姐，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下定決心放手一搏，那麼，你可以來找我。相信我，無論如何，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聽了安允熙的話，鄭慧琳長長舒了一口氣，安心地閉上雙眼，陷入深沉的思考中。沒過多久，安允熙終於聽到學姐令人欣慰的勻稱呼吸，沉沉睡去。

望著在她懷中睡得安穩的鄭慧琳，安允熙卻不知為何全無睡意。

她側頭望望投射進清冷月光的玻璃窗，心中無比愧疚地想起，此時此刻，路虎車裡的那個深的男子一定還和上次一樣，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她。

今晚，崔龍河也會在外面為我苦苦守上一整夜吧。

與此同時，在同一座城市的另一棟高樓大廈的屋頂，剛抵達這裡的姜東旭正朝站在不遠處那個臉上寫滿陰鬱的男子緩緩走了過去。

朴珍雲這會兒並沒有注意到姜東旭的到來，只抬頭望著墨黑的蒼穹之上那一彎蒼白的冷月。今天的朴珍雲看上去是如此不同，眼睛里意外地流露出一抹似幻亦真的柔和傷感。

姜東旭好奇地凝視著對方那張臉，試圖穿透那冰冷的外表，刺探到他內心深處最隱秘的那段禁忌的心傷。

直覺告訴他，朴珍雲黯然的神色，像是想起了過去某位深深傷害過他的戀人；疑惑地緊擰著的眉頭，亦像是在思考某個他無論如何都解不開的謎題……

「你來了？」

朴珍雲細膩低沉的嗓音打斷了姜東旭出神的觀望，也將他自己重新拉回現實中來。

「目前看來，你對李彬宇的一番規勸很有成效。我對你很滿意。」朴珍雲轉過身來打量著他。

姜東旭恭敬地欠了欠身，迎上對方讚賞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