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讓他走,命重要
夏日天長,折騰一通,天光漸亮。
夏瀾直奔鳳儀宮,去向申皇后復命。
皇后眉頭緊蹙,容色沉沉:「本宮也沒想到,那孩子素日里不聲不響的,近來卻是攪得前朝後宮不得安寧。」
這話沒法接,夏瀾只好扯開話題,問道:「皇後娘娘用了這幾日葯,可覺得好些了?」
皇后這才舒展了眉宇,淡笑道:「以往總覺得精力不濟,胸悶氣短,整日困懨懨的好似睡不醒,這幾日身上爽利多了。」
夏瀾笑道:「那便是藥力開始起效了。」
皇后笑意愈盛,也不客客氣氣地稱「郡主」了,改口稱名。
「瀾兒,你是秦王未過門的王妃,來日便是本宮的弟媳,今後閑暇時多進宮陪本宮說說話。
你年輕活潑,本宮瞧著你,便覺得自己彷彿也年輕了十歲。」
「只要皇後娘娘不嫌臣女煩,臣女巴不得日日進宮陪伴娘娘身側。」
如今兩位貴妃都被降了位份,申皇後頭風症痊癒,重掌六宮之事,妃嬪們需要晨昏定省。
夏瀾陪著說了會兒話,趕在妃嬪們來請安之前告退,去慈安宮拜見太后。
慈安宮正殿擺滿珠寶玉器、字畫古玩,太后扶著平嬤嬤的手,正在一樣一樣查看。
「臣女拜見太后,恭祝太後福壽安康。」
太后揚眉笑了,招招手喚道:「瀾兒快來,幫哀家看看,該送什麼禮物給小九兒才好。」
夏瀾走上前去扶住太后的手臂,平嬤嬤笑呵呵道:「過幾天便是王爺的生辰,前些年王爺在病中,不願意操辦。
今年王爺大好,這生辰可要辦得熱熱鬧鬧的才好,沖一衝晦氣。
只是這生辰禮,太后怎麼挑都不滿意,可巧郡主來了,快幫太后出出主意。」
古人的生辰八字是重大私隱,夏瀾穿過來之後各種事情一出又一出的,也沒想起來詢問黎晏州如今的生辰是在哪一天。
平嬤嬤一說,她頓時羞愧得不行,又暗自慶幸。
還好來了慈安宮,要不然到黎晏州生辰那天,別人都送禮物,就她空著倆爪子過去,丟人不說,狗子非生氣不可。
夏瀾幫著看了一遍,東西都是好東西,但沒什麼新意。
她忽然想起黎晏州想去封地就藩,眼下倒是個大好良機。
退一步未必海闊天空,但至少能為自己爭取到足夠的餘地。
「臣女的確知道王爺想要什麼,只是……」夏瀾低著頭,小手揪著帕子,嗓音細細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
太后忙問:「小九兒想要什麼?」
夏瀾心裡不禁感慨了一把,狗子還真是好命,兩輩子都攤上了愛他的父母。
「臣女——不敢說。」
太后側眸笑著橫她一眼:「這有什麼不敢說的?難不成他想要天上的月亮?」
平嬤嬤也跟著附和:「秦王殿下是太后的心頭肉,但凡太後有的,什麼都願意給殿下。」
夏瀾這才把眼一閉,紅著臉蚊子哼哼:「王爺他……他看到阿溪訂了親,他就……」
平嬤嬤心領神會,脫口道:「噢!奴婢知道了,王爺想大婚了!」
夏瀾臉紅得更厲害了,輕輕點了下頭:「王爺說,想去封地,早日成婚。」
太后眉頭緊蹙,眯著眸子不做聲。
平嬤嬤認真思索片刻,說道:「父母生養之恩大於天,論理該守孝三年方可成婚。
但聖人云『喪九月,不遠行』【出自《論語·里仁》】,前朝為父母守孝也有以九個月為期的。
咱們大黎開國之初,民生凋敝,百廢待興,太祖皇帝為民生計,曾明發聖旨昭告天下,若父母去世時子女尚未成婚,可在守孝一年後成親。」
平嬤嬤邊說邊打量太后的神情,見她臉上沒有不悅,笑呵呵道:「大皇子才比王爺大兩歲,已經有了兩兒三女,咱們王爺早該成婚了。
上京的清流、世家諸多講究,若是王爺執意大婚,他們定要跳出來聒噪。
依老奴看,王爺與郡主去封地大婚,既不違背禮法,也免得聽酸腐文人啰嗦,倒不失為兩全其美之策。」
太后鬆開兩人攙扶的手,一言不發地走向內室,在榻邊坐下。
夏瀾有些忐忑,壓低聲音問平嬤嬤:「嬤嬤,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平嬤嬤笑盈盈道:「太后乏了,郡主先回吧。」
頓了頓,又用正常音量叮囑,「王爺看重郡主,郡主可得用心準備生辰禮。
外人只道咱們家王爺英武不凡,老奴卻是知道的,王爺可愛使小性子了。
王爺十歲那邊,太後送的生辰禮不稱王爺的心,王爺氣得飯都不肯吃,跑到先太後跟前哭天抹淚,說母后不疼他啦,他沒人疼沒人愛,是個小可憐啦!」
裡間傳來一聲冷沉的呵斥:「平兒!」
夏瀾關切地看著平嬤嬤,眼神滿是擔憂。
平嬤嬤回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低著頭疾步匆匆走進內室。
夏瀾在外間行了禮,默默退下。
內室,平嬤嬤躬身請罪:「奴婢多嘴,請太后責罰。」
太后幽幽嘆了口長氣:「哀家還沒老糊塗,罰你作甚?」
平嬤嬤張口欲言,話到嗓子眼,又吞了回去。
「你想說什麼,直說便是。」太后扔給她一個白眼,「五十年的主僕,哀家還能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
平嬤嬤賠著笑臉道:「太后說的是,奴婢以為,王爺既已大好,也該去江南封地了。」
太后眉頭緊鎖,眼神躊躇不定。
平嬤嬤嘆了口氣,勸道:「奴婢知道太后不捨得王爺,可王爺死裡逃生,已是繳天之幸,實在不能再留在上京了。
太后若實在受不住母子分離之苦,老奴倒有一計。」
「你說!快說!」太后彷彿才從九霄雲外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平嬤嬤的手臂,焦急溢於言表。
「您鳳體大好,不如假借親自為王爺操辦婚事之名,隨王爺同去江南封地。」
「此計甚好,只是——」太后心頭一動,轉瞬又泄了氣,「皇帝恐怕不肯放哀家與小九兒同去江南。」
平嬤嬤黯然道:「太后何時離宮可徐徐圖之,當務之急是讓王爺儘快離開是非之地。」
太后驀地紅了眼圈,頹然伏在榻上,有壓抑不住的哽咽透過軟枕悶悶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