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沉默畫師】
安靜的院落中，只有江回一個人彷彿喃喃自語的聲音。
日漸西斜，啞叔的臉龐逐漸沉入陰影，他靜靜地坐在對面，隨著江回的目光，看向桂花樹下飄零的落葉。
這棵桂花樹，也是江回十年前種的。
當時他想跟啞叔學修枝，偷偷拿著剪刀把啞叔養的一盆紫竹給剪禿了，見啞叔氣得吃不下飯，心中產生愧疚。
於是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棵桂花樹栽在院里，說桂花樹比紫竹更好，開花時很香，而且還可以摘花來泡酒、泡茶、做糕點。
總之就是千好萬好，這樣啞叔就不用為那棵禿竹子難過了。
想到當年那個撅著屁股努力栽種桂花樹的小身影，啞叔的眸中不禁泛起柔和的笑意。
時光荏苒，轉眼間，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孩已經長成了挺拔的少年。
此刻，江回站在啞叔面前，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啞叔，我給您準備了一份驚喜，您看看喜不喜歡。」說著，他起身打開手邊的木箱。
箱子里，是三盆形狀各異的植物。
江回小心翼翼的將它們移栽到院中花壇里，邊移栽邊向啞叔介紹。
第一棵植物，長得既像竹子又像仙人掌，一節一節的向上伸展，
「這棵是【多寶果樹】，我給它嫁接了十幾種水果，春天結枇杷櫻桃青棗，夏天結桃子李子杏子葡萄，秋天結蘋果石榴山楂柿子，冬天結橘子橙子柚子楊桃。這樣，啞叔每個季節都有吃不完的水果。」
第二棵植物，枝丫上結了幾十個紅黃黑三色的刺球，
「這棵我叫它【嘭嘭球】，不同顏色的刺球帶有不同的毒素，紅色會導致昏迷，黃色會導致麻癢，黑色會導致死亡，對大部分人類和詭異都有效。啞叔摘取時注意戴手套，直接砸出去就行。事先摘一片它的葉子放嘴裡含著，可以避免自己被誤傷。」
第三棵植物，是一株小小的、像蘭草一樣的銀色植物，只有三片細長的葉子，
「最後這棵，是前兩天剛培育出來的，還沒取名字，就叫……【小葉】吧。啞叔如果受傷，取一寸葉子敷在傷口處，可加速癒合，而且對大部分毒素都有抑制功效。
如果，啞叔生命垂危……」江回聲音沙啞，微微停頓，「如果生命垂危，就把它的根挖出來含在嘴裡，可保元氣一月不散。」
啞叔看著花壇中江回彎腰忙碌的背影，眼角微微濕潤，他仰頭閉眼，輕輕嘆了一口氣。
一陣秋風吹來，枯黃的落葉被捲起，紛紛揚揚地飄灑在空中。
啞叔睜開眼眸，起身走進屋，緩緩關上木門。
輕微的吱呀聲傳來，江回培土的手一頓，沉默片刻后，終究沒有回頭。
……
江回踏進家門時，夜幕已悄然降臨。
街巷裡，一盞盞燈火次第亮起，像繁星點點，而其中的一盞，靜靜地為他留著。
他揉了揉微紅的眼睛，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才輕輕地推開了家門。
江正一聽到開門聲，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書，站起身。
「哥，你回來了！」
「我去給啞叔送盆栽，路遠，稍微晚了些。」
江回伸手揉揉江正的頭髮，緩聲解釋。
兩人坐定后，江回問起學校的事。
「已經向山河大學報名了。」江正的語氣微微上揚，「此外，山河大學給我三年學費全免，還會給哥在校外找一個店面開花店，免租三年。」
「沒想到啊，我們家阿正平常看起來文文靜靜的，敲起竹杠來，還挺有一套的嘛。」江回眉毛一挑，不禁豎起大拇指。
江正：「……」
「你的其他同學呢，不是還有一個D級嗎？」
「他叫董真，據說是元素系的，報名去夏商大學了。」江正想了想，接著道：「另外還有5個同學也報名了山河大學。」
「那感情好！你們以後在大學里還能相遇，一起參聯個誼、擼個串兒什麼的，說不定還能發展出一段青梅竹馬的佳話呢。對了，這五個同學里有女生嗎？」江回一拍大腿。
江正無語地看了江回一眼，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覺得自己這個哥哥有時候真是想象力豐富得過頭了。
「對了，報到的時間是什麼時候？」江回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9月1號。」
「不到一個月，咱們得提前準備了。」
江正應了一聲，起身準備回房，突然一聲誇張的長嘆從身後傳來。
「唉！！我那可愛的花花草草們，可怎麼辦吶，好捨不得！」
江正一頭黑線，直接進屋關上了房門。
……
轉眼間，江正和江回即將提前啟程前往京南。
凌晨時分，江回剛推開門，便見一個身影靜靜地斜靠在門邊，如同一座雕塑般屹立不動。
那是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斗篷上沾滿了清晨的露珠，彷彿已在此守候多時。
聽到門打開，他微微一動，抬頭向江回看來。
「啞叔？！」
「您怎麼來了，到多久了？快，進屋喝點熱水。」
啞叔輕輕擺手，示意不進屋。
他從斗篷內取出三節封好的竹筒，鄭重地放在江回手中，盯著江回的眼睛，深深的看了兩秒。
還沒等江回開口問什麼，就徑直轉身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江回的錯覺，啞叔的身形彷彿瘦了很多，在寬大的斗篷中，顯得空空蕩蕩。
江回捧著竹筒，望著啞叔遠去的背影，微張的口緩緩合上，眸中浮現出一絲凝重。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竹筒，長五寸左右，開口處被油紙覆蓋得嚴嚴實實，外層澆鑄了一層紅色蠟油密封得十分完好。封口處分別標記著【壹】、【貳】、【叄】，字跡清晰而有力。
朝陽初升，陽光緩緩灑向大地，街道慢慢從沉睡中蘇醒，路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
江回收回思緒，轉身進屋，輕輕關上房門。
他按照編號將竹筒並排放在桌上，凝視半晌，眸光中滿是鄭重。
這種竹筒，以前在啞叔家裡見過。
啞叔也是有缺堂的，聽其他成員稱呼他為【沉默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