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還槍
時間回到幾天之前。
鹿城小村中。
甄明剛閉關結束，就迎來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屋內的小石桌上，他將沏好的茶先遞往對面，再自己輕抿一口，暗嘆著，「難得你來得這麼準時。」
茶遞到莫政雲面前，他並沒有拿起，「過幾天來，應該只能見到你屍首了吧。」
甄明被嗆了一聲，咳嗽起來。
話是沒錯，但怎麼聽著就那麼彆扭呢。
他的確是自知大限將至，才想最後喊莫政雲來一趟。
「臨死之前，最後見一面老友，不至於嘴那麼毒吧。」甄明看了一眼石桌上渾然未動的茶，扯著嘴角。
性格還是那麼一如既往。
「你也活得夠久了。」
莫政雲說的是實話。
像甄明這種，命與卜修到極致的玄術師，也曾泄過不少天機，還能活到這個歲數算得上是奇迹。
「哎……話是如此，真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有些不放心。」
甄明原以為自己已經看得夠開了，但真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有些牽挂，主要還是對夏靈。
他這一生孤苦伶仃，最後十幾年還是不自覺將夏靈當作親女兒看待的。
「她的那個情劫……也不知她能不能悟得到。可惜我是沒法再看著她了，所以才想請你幫我多看著點。」
夏靈的命數，連他都看不透，也不清楚她到底能不能熬過這一劫。
情劫說難不難，說易更是不易。
若能悟道，便可輕易破除，可若不能……
如果可以，甄明自己也想直接告訴夏靈，所謂情劫的本質。但他若真說出口，夏靈反而不可能渡得過這個情劫。
古今往來，夏靈並非是第一個身負情劫的人，曾經也有過平安渡過情劫的案例，但卻沒有任何成功經驗或相關資料記載下來。
因為這必須得靠自己去「悟」出來，別人點撥反而會起反作用。
可夏靈這個性子，雖然她對玄術的悟性極強，可他實在拿不準在感情上，她能不能也繼承在修鍊上的悟性。
而莫政雲，是如今為數不多，和他一樣知道情劫本質的傢伙，當然不是因為他經歷過，單純是他活得久，見得多。
莫政雲盯著茶盞許久，淡淡開口，「盡量吧。」
言外之意看他心情。
夏靈的天賦的確是有目共睹的。
但情劫，真不是旁人想幫就能幫上的。
甄明略微安心下來，「還有你的事情……」
說到這，甄明再次嘆了口氣，「我是實在沒辦法，抱歉。」
莫政雲面色不變，像是一早便知道答案，「嗯。」
「如果夏小靈那丫頭能渡過這一劫的話，或許她可以……」甄明喃喃道，隨即又苦笑著搖頭，「算了，那都是以後的事了，等她先把自己那一關過了再說吧。」
——
甄明的葬禮就在小村子內。
他雖在圈內名聲響亮，但葬禮辦得十分簡陋，也是隨了他的意思。
除了村子內的人，以及他生前包括夏靈在內的五位徒弟外，就只有少數他生前的好友收到消息過來參加。
夏靈穿著素衣，在面前的照片前放了朵花。
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師父時，也是在葬禮上。
現在回想起來像是上輩子的事一般。
雖然作為玄術師，對於生死一事遠比其他人看得更淡，雖然師父也早說過自己會有這一天，不過真正到來身邊時，還是會有一股不可避免的，淡淡的悲涼。
她來之前還想著能不能召一下師父的魂，見個最後一面，結果發現師父自己早就拍著屁股越過鬼門去往冥界地府了。
還真是一點都不留戀。
夏靈忍不住吐槽著。
明明之前她還打算等師父出關后回來找一次他的，結果現在一出關人就沒了。
來追悼的多是村子內的人，她一開始跟著師父的前兩年就是在村子內，有些長輩認出來她，也上前和她攀談起來。
因為這件事，夏淺也回了一趟小村，此時正遠遠地站在紀老太太身邊陪著。
她跟這位甄大師就沒見過幾次，更談不上什麼感情，回來也只是陪一趟紀老太太。
夏淺低眸，見紀老太太時不時地往夏靈的方向望去。
「……奶奶，我這邊累了，可以先回去嗎？」夏淺主動開口。
紀老太太一怔，隨即點頭，「可以，可以，小淺累了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的。」
她知道夏淺對這種場合不習慣，只是擔心她這把老骨頭而已。
夏淺點頭離開。
她知道紀老太太也想去找夏靈，只是礙於她在場。
哪怕她主動開口讓她過去，想必老太太自己也會不自在。
索性就主動提出離開了。
離開后不遠的路程內，她看得了莫政雲，站在路邊樹蔭處。
有些意外地眯起眼睛。
自從上次的事情后，她沒想到也會在這裡遇見對方。
說起來，她還沒問夏靈，她是怎麼跟莫家的人認識的。
莫政雲見夏淺往他這邊走過來，也有點意外。
之前的見面算不上愉快，他也不認為夏淺會對他有什麼好臉色。
果不其然，夏淺走到他面前，目光從上往下冷冷地掃了一眼，目光最後停留在他的左臂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現在有槍么？」她開口。
莫政雲眼神微眯，沒明白這個小丫頭到底想做什麼。
不過還是從內側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把小型的消音手槍遞了過去。
夏淺接過，掂量了幾下，而後熟練地上膛，身子往後退上一步，朝著他的左臂開槍。
莫政雲面色平靜地看向自己被血液滲透的左臂，又望向夏淺。今天他穿的是黑西裝，血跡算不上明顯。
他算是明白了夏淺的意思，眼神幽然，對方打完后直接往上一拋，手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他用另一隻手接住。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將手槍放回了內側口袋。
而後饒有興趣地望著夏淺離去的身影。
這一槍，明顯是在還他之前給封澤的那一槍。
她這個性格，倒比封澤那小子要討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