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當年2
「懷月主子給這種東西起名叫『火銃』,把折刀帶領的小隊稱為朝真門,從沉刀峰和初具雛形的兀門中獨立出來。」
「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主子研究火銃的事情,竟然早就走漏了消息。」周瓊恨恨說道。
顧栩聽到此處,神情有些陰鬱。
「不知懷月主子是如何發現了不對,總之,有個叫做游夢的人,大有疑點。」周瓊說,「伏刀應當也提及過此人,不過他不知內中詳情……」
「游夢。」顧栩重複道。這個人伏刀確實說過。
「此人是老爺帶回的門客,和老爺一見如故,趣味相投,老爺視他為知己。」周瓊說。
「老爺感興趣的,他都略知一二,且經常能為雲溪當地的案件和政務提出很好的見地。」周瓊道,「慎王府中的下人們也覺得他為人寬和,此人逐漸在府中出入,如無人之境。」
「後來,北秦朝堂上漸漸起了小股流言,說慎王有一支精銳驍勇、無往不勝的軍隊,叫做朝真軍,乃是先王爺留下的私兵,並未上交朝廷。」
「是何人傳出了這種流言?」顧栩道。
「不知。懷月主子也曾追本溯源,但只查出最初的源頭乃是洛陽的某個書局,這書局似乎是遍查當年老王爺征戰的記錄,從中挑出語焉不詳或者記錄缺損的部分,再添油加醋描繪成是奇兵現世。」周瓊說。
顧栩皺眉:「哪一家書局?」
「紅楓書局,不過在我被擒之前好幾年,這家書局就逐漸被後起的杭豆書局擠垮了。」周瓊說,「而這些傳言也只是在小範圍流傳,並非人盡皆知。」
他接著道:「因為這等謠傳,懷月主子不得已拆除了她在雲溪的據點,並且聯絡了一處新的研究之所,將折刀他們都送了過去。隨著,懷月主子和老爺逐漸發現雲溪一帶有人在暗中運作什麼,只是他們動作太快,懷月主子剛剛開始調查,便傳出了所謂『謀逆叛亂』的事情。」
周瓊說:「當年,指證慎王府謀逆主要證據有三:第一是在雲溪境內,侵吞礦山出產;第二,是前一年發生的水患,說是慎王從中貪了近八成的賑災銀子,這才使當地動蕩不安。」
「前來傳旨的官員甚至拿出了原本放在慎王府書房中的信件……」周瓊道,「信件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欲加之罪在前,倒顯得信是證據。」
顧栩沉吟片刻,說道:「所以,他們懷疑府中有內鬼?」
「正是,慎王府並不鋪張,因此家中的僕人都是世代依附顧家的老人,絕無二心。」周瓊說,「查來查去,他們夫妻二人都覺得游夢此人最為可疑。」
「只是當時所有事情都積攢起來,即便是老爺夫妻兩人,加上當時的幾個心腹,也不能全然顧及。懷月主子只得定下脫身之計。這其中,就包含著向蘇家求援,要用他們的人脈來暫緩京城之事的一環。」
周瓊恨得咬牙切齒:「誰成想……這個狼心狗肺的蘇家,虎毒尚不食子,他們不出手相助也就罷了,竟還將計就計,利用懷月主子對他們的信任,痛下殺手!」
兀風瞪大了眼睛。
兀岩眉頭緊皺,下意識就看向顧栩。顧栩臉色沒有變化,似乎依舊冷靜,問:「你是說,自焚一事……」
周瓊冷笑道:「八九不離十,就是他們的手筆。」
顧栩深吸了一口。
兀風連忙追問:「為什麼?你有什麼憑據?」
周瓊道:「那兀颶抓我進到牢里時,約莫是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出來,便說,是因為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對慎王夫妻自焚一事太過執著……我關在牢中數年,只聽守衛的談論,也能猜出幾分這大牢與蘇家的關係。」
周瓊惡狠狠道:「若是心中沒鬼,何必關我,何必掩蓋當年的真相?慎王的冤屈洗清,對蘇家莫不是只有好處?」
兀風暗暗記下,他知道,兀颶還在暗牢中受刑,有了周瓊的口供,或許能撬出些別的消息。
顧栩手指握緊,只是挺拔地坐著,半晌,才喃喃道:「果然是他們。」
屋中一時靜默下來。
周瓊看著顧栩,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還好,懷月主子想要傾力保住的人,到底是保住了。
個頭很高,很俊,面色也健康,看起來也有一身武藝。況且是個什麼敦信伯府的現任主子,又有那麼多財寶,足夠平安無慮度過一生了。
周瓊這麼想著,又有些後悔。分明懷月主子的本意是不願讓顧栩心懷仇恨,可如今他說了這些話,小少爺又怎會放棄復仇?
這條路太險了,他們要對付的可不止蘇家,還有皇帝,那高高在上、殘害忠良的皇家……
周瓊怔愣,隨即茫然。這一切,真的可以做到嗎?
顧栩似乎是自語:「……既然已有計劃,為何要將我送出雲溪?」
靜默片刻,周瓊道:「將小少爺送出雲溪一事,是那個游夢率先提議的。他說如今的狀況,慎王一家若是入京,小少爺必然會被率先送入宮中軟禁。到時候生死也由不得自己。」
他道:「懷月主子當時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但似乎也是受這些話啟發,才定下了將小少爺送出的計劃。我記得她當時對老爺說……」
……
蘇懷月說:「蘇家於我,有生養之恩,幼年更百般寵愛。只是……或許此話有些不孝,父親與兩位兄長,似乎並不將我放在眼中……我之所愛,他們皆以為『不應如此』,反倒日日叫我刺繡、做不喜歡的事,要我儀態端莊。」
蘇懷月看著搖曳的燭火。
「或許,在蘇懷月這個身份上,是誰都好,也不必是我。他們寵愛的似乎只是蘇家的小女兒,而非我。」
顧慎攬著她的肩膀說道:「終究是我太無能,護不住你。懷月,游夢雖然可疑,但他的計劃並非全無可取之處。世間能夠全然信任之人,唯獨你我彼此。」
「你不覺得我不識好歹?」蘇懷月靠在顧慎的肩上笑笑。
「是你親歷了一切,你的感受,自然最是要緊。」顧慎說。
蘇懷月與他依偎著。
「或許只是我多心了。」蘇懷月垂首,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