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是敵是友
景元壽見他陷入沉思,一時也不敢言語,就在附近左右查看。
現在是白日,屋中窗戶糊的是透光的明紙,還是非常明亮的。地上的紙灰並沒有燒的完全,還剩一些殘損的紙頁,景元壽撿起來,看出只是一些尋常的書本。
桌上的燈籠已經燃燒殆盡,只剩一截蠟泥;燈罩放在一邊,上面濺了一串血。
景元壽隨手拿起,看了看,放回桌上。燈罩底部的血跡和桌子上的嚴絲合縫,看來胡孟注被割喉時,它就是如此擺放的。
景元壽盯著那片濺射血跡看了半天,忽然覺得有一絲違和。
他看向書櫃。
書櫃是多寶格式的結構,抽屜在下方,裡面已經檢查過,不剩什麼東西。
多寶格靠著牆壁,上面有一串清晰的濺射血,但在血跡的末端位置,有一片奇怪的空白。
景元壽湊過去仔細看。
多寶格靠著的這面牆,本也該濺上血跡啊!可血點在橫板邊緣被截斷,就像……
有暗格!
景元壽到處摸索起來。
「你幹什麼呢?」景存已經結束了思考,看向做賊一樣在書櫃前折騰的景元壽:「有什麼發現?」
景元壽嘰里呱啦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然後指向書櫃:「這裡面絕對有暗格!否則怎麼會沒有濺上血?即便是曾經有東西擋著,也不會整個格子都沒血跡。」
景存和景元寶也湊上前,三個人對著這個暗格研究了半天。
哪裡也沒有發現機關,最後是景存在那面牆上輕輕一按,暗格的門就彈開了。
裡面空空如也,一串血跡嚴絲合縫,和外面的血對上了首尾。
「看來,是胡孟注打開暗格后,殺手一刀將他割了喉。」景元壽說。
景存道:「像是被脅迫而來。他身穿寢衣,裸足,背上的衣服有破損,是在就寢時被人威逼。」
景元寶點頭,崇拜地看著景存。
景存心裡如一團亂麻。剛剛的靈光一現讓他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但始終無法摸到這種預感的源頭。
他懷揣著心事,又去看過胡孟注的寢屋,現場的狀況正是如此——胡夫人已死,一刀斃命,被窩敞開著,胡孟注確實是被逼到了書房。
那些燒掉的東西,定然是胡孟注與背後之人通信的憑證。
整個胡府,已經沒有一個活口,所有人都被割喉而死,包括胡孟注的兒女妻妾,連後院養的西洋小狗也被殺死了,也許是怕狗叫引來官兵。
景元寶這時也帶著四周官邸侍衛們的口供回來:「他們大概是怕惹禍上身,全都一個答覆: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
景元壽皺著眉:「都是有頭臉的官家下人,也不好強抓了來訊問。大人,你覺得呢?」
他看景存。
景存卻許久沒答話。他駐足片刻,終於開口,說的卻是毫不相關的話:「元壽元寶,你們二人看好胡家,我要馬上去東麟衛中一趟。」
「啊?好的。」景元寶說。
景存匆匆離開,胡府大門口已經聚滿了圍觀的百姓,城中金吾衛嚴密封鎖胡府四周,不放任何一個人進去——尤其是杭豆書局鼎盛之後,迅速湧現的新興職業:記者。
他使了些手段才繞開這群打聽消息賺外快的江湖客,回到東宮東麟衛的大本營。
「景大人?」東麟衛的衛隊長並不在今天的行動中,他見景存忽然折返,臉色嚴肅起來:「發生了什麼?」
「胡家被滅門。」景存道:「但我不是來問這件事,當年隨隊前往豫寧府搜查薩爾罕宅邸的人員名單,馬上清出一份來給我。」
衛隊長起身,往存放檔案的廂房走去,道:「胡家被滅……天啊。等等,當年搜查薩爾罕家中,可不止有我們東麟衛的人,還有當時豫州的刺史帶來的軍士,鍾浩自己的人……可多了去了。」
「先把我們的人清點出來。」景存道。他認定,能注意到那樣的細節並且大膽發言,定然是他們東麟衛中的人——尋常軍士,通常不敢對他言明這樣看似無用的細節。
衛隊長翻找半天,終於拿出一份名單來。
上面小楷工整,寫了十個名字。
「當時殿下還在藏拙,因此僅僅派出十人混在隊伍里。」衛隊長說,「我讓人去叫。」
景存坐下來,也無心喝茶,只想找出當時打翻了瓷瓶的那個人。
很快,八個人整齊進了屋中,向景存行禮。
「還有兩人外派了,暫時回不來。」衛隊長說道。
景存直接問:「當年,從薩爾罕府中發現一個膽瓶,此事誰還記得?」
有人出列道:「景大人,當時是屬下在屋中。」
景存很高興就這麼找到了當時的人:「哦?你可還記得當時的細節?」
「記得!」那人說道,「景大人也覺得不對?當時屬下聽的很清楚,是鐵膽瓶先落地,隨後才是瓷瓶!只是當時,大人也沒覺得不妥,我這才……」
他臉色愧疚又興奮:「大人竟還記得卑職說的話!」
「今日忽然想起此事,覺得蹊蹺。」景存臉色肅然:「當時失手打碎膽瓶的人,你可認得?」
那人搖頭:「當時為了避嫌還是怎麼,屋中不會留有同一勢力的軍士,那人應當是洛陽人士吧,官話十分標準,但並非東麟衛的兄弟。」
「既然是洛陽人士,那就是鍾浩帶去的人?」衛隊長道,「卑職這就聯繫他。」
景存點頭:「要快。我去向殿下彙報此事。」
衛隊長心想,到底怎麼了?不過是個膽瓶聲音……但景存此人心細如髮,又位高權重,他交代的事,自然要辦好才行。
……
景存進宮,與秦昭月說了這件事。
秦昭月沒有疑惑他怎麼會從胡家之事上脫身,而是先沉思片刻。
胡家被滅門一事,已經極為重大,景存又忽然帶來這樣一個陳年消息,他得好好消化琢磨一番。
「你的意思是,當時那人是故意引我們發現膽瓶?」秦昭月問道。
「我正有此猜測。」景存道,「若他有意讓我們發現那東西,究竟是何意圖?」
他頓了一下。
「是敵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