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張先
「曹小劍呢?」睡得一臉迷糊的紅裙少女推開房門,徑直向庭院中央的石桌而去,常禁果然待在那裡,桌上擺滿了珍果糕點,紅燭一邊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覺得今天的天空似乎明亮得過分,她毫無興緻地抬頭看了看天,卻看見相府的空中,明亮而繁雜的陣紋緩緩流淌,宛如一個大碗將其扣在中央。
「這是……什麼?」紅燭受到了驚嚇,頓時睡意全無,愣愣地問道。
「府邸陣法,」常禁亦是看著半空中的陣紋,笑容無奈道,「我也不知道曹小劍什麼時候離開的,可這麼一來,外頭別有用心的人進不來,我們也同樣出不去了。」
近來林嵐早出晚歸幾乎看不到人影,紅燭早在看到陣法的一瞬間就有了猜想,此刻被常禁證實,她不禁輕輕咬住了下唇,神色莫名。
……
空曠蕭條的大街上,一隻小妖獸在原地急得團團打轉,可它就像是陷入了什麼無形的牢籠,掙脫無門。
不遠處的老人蹲在地上,手中拿著幾枚陣旗,頗為遲疑慎重。
「喂,張老,你在糾結什麼呢?」
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過分專註的張先被微微一嚇,手中一松,陣旗散亂地落在地上,煉古街上的陣法因得這件異寶微微閃過一道光華,隨即又沒了動靜。
「唉,你這小子,」暫時取不出陣旗,張先艱難地起身,看向笑容燦爛毫不知道自己礙了什麼事的少年,「老朽在投石問路,你就看不出來嗎?」
「昨天我替你問了路,那樣還不行嗎?」
張先搖頭道:「那時有些陣法未啟,看不到很多細節,數術這東西,包羅萬象,變化萬千,陣法雖只佔其中萬千分之一,也非我窮其一生可以輕易看透的。」
「既然這麼麻煩,你為何還要看透它?」
張先笑了笑,聲音就像是兩把銹刀在摩擦,「那你說武修界中紛爭不斷悲劇不休,為何還要將功法傳承下去?」
見少年啞然,卻冥思苦想地想要反駁,張先又道:「就像是有的人把追求無上作為了自己的目標,而我尋求的是陣法的盡頭,天地的真相,比起修鍊逆天而為,數術的順應天地更接近天道,也更適合我。」
自不量力罷了。
少年眉眼彎彎,笑容和煦,「那你可看出了點什麼名堂?」
「此事,日後等你能明白朮士為何時我再告訴你,」張先似乎看穿了少年的心口不一,緩聲道,「你既然想學陣法,那麼我先問你,在你看來,陣法是什麼?」
林嵐遲疑著開口道:「某種……能讓天道看懂的規則?」
「你這麼理解也沒有問題,可老朽覺得,說到底陣法只是一種轉換能量的機制,」張先緩慢地抬起手,一個簡單至極的動作,由他來完成似乎也成了一件十分艱難的事情,「氣血,每個人生來就是有的,雖然不如武修強大,至於天地氣息,也始終存在於這片天地之中,那麼你與凡人,又何差別?」
林嵐不假思索道:「或者出塵境尚未脫離凡人的範疇,但修者調理氣血,活絡經脈,怎可與凡人相提並論?」
「你所擁有的凡人都有,為何就認定他們無法與你相提並論?」張先神色專註,緊緊盯著少年追問道。
「他們……無法感知能量。」
張先收回手,再度拋出了一個問題,「二境的武修修得靈力,不論數量,為何強弱有別,仙修修得的神魂,為何總是比不得鬼修?」
張先是陣師,林嵐不覺得他會在這種時候與自己討論修鍊,他問了許多,只是在引導自己得到一個關鍵,沉吟片刻,少年不甚確定地問道:「你是想說,無論功法、術法,都是某種陣法,都是一種能量轉換的機制嗎?」
老人嚴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笑容來,「不錯,凡人無法感知能量,就無法修鍊功法,無法將天地氣息化作調理自身的力量;同樣的靈力使用術法,術法的修為差別造成了最終結局的千差萬別;對於神魂,仙修沒有適應的術法,自然比不過鬼修;甚至靈器之所以是靈器,除了材質特殊,其中也或多或少地刻下一些圖紋,這也是陣法。」
張先抬頭看向煉古街的另外一頭,唇角帶著某種滿足,他心悅於自己身為陣師這一事實,「它們都算是陣法,但陣法不止是它們,曾經有符籙盛行一時,可由於缺乏了陣法所需的許多條件和能量來源所限,威力著實令人不滿,於是又漸漸失去了蹤影,不過也由此誕生了引玉。陣法之道漫漫無邊,老朽無法教會你陣法,只能教你入門陣道。」
……
相府的大門緊閉,陣法常啟,紅燭癱在亭台的長椅上,眼裡映著光芒耀眼的陣紋,面無表情。
「先將就一下吧,后廚的東西昨夜給曹小劍吃完了,我就找到這點野果。」
常禁遞來用簽子串起來的紫色果實,外表微微焦黑,似乎還是烤過的,按捺不下不斷造反的肚子,紅燭一臉厭棄地接了過來。
「忘恩負義的傢伙,以後沒他的份了!」嗅著似乎尚且可口的味道,紅燭忿忿地一口咬下,從來平靜的神色微微開裂。
「……這果子生的有毒,熟了就是有點酸,我是不是說晚了?」
紅燭:「……」您管這叫有點酸?
正當兩人面面相覷心中嘆著氣準備面對現實的時候,遙遙地似乎飄來了一陣若有似無的誘人香氣,兩人一聞就知道是能吃的東西,紛紛從亭台上蹦了下來。
「你去哪兒了?」
一大一小兩隻緊緊盯住了白衣少年手中的油紙包,紅燭隨口問了一聲道。
林嵐還沒開口,常禁已經把他手上的一大提東西接了過去,笑意吟吟道:「這些就交給我們來吧。」
眼看兩人簇擁著油紙包就跑,少年略為茫然道:「那我呢?」
「那兒,」紅燭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亭台內案上的幾串野果,神色不善道,「那是我們整個早上唯一能墊肚子的東西了,常禁做了這麼久,你就解決了吧。」
原本只是一時氣話,然而當兩人在後院裡布好了菜再去尋林嵐時,才發現人已經離開了,他從書房裡帶走了不少東西,以及亭台中的幾十串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