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拆穿
店小二似乎對這樣的話並不陌生，撇了撇嘴不以為然丟下這麼句話便離開了。
寧雲逍與江璃戈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貓膩」二字。
兩人關了門，確認四周無人監視后才小聲交談起來。
江璃戈：「看樣子，這處客棧是縣令開的。」
寧雲逍也點頭，「說是給來客行方便，可收受的銀兩著實不低，倒似一種斂財手段。」
「豐樂村地處偏僻，村中又貧苦，藉此斂財，聽著似乎並不合理。」
「豐樂村貧苦，本就不合理。」寧雲逍道，「豐樂村用於安置已故戰士的親人，朝廷極為看重，每年都會撥下大量錢銀，為的就是能夠給他們一個好的生活。而且，周遭城鎮皆知豐樂村是什麼地方，對此地多有照拂。小至施粥，大至捐款，此類義舉多不勝數，按說此地應該是一片富饒之地才是。」
「而且我們前來施粥，當是善舉，按理說不當查得如此嚴才是。更遑論他們還特意派了人跟著我們，實在不合常理。」
寧雲逍想了想，壓低聲音道：「今晚，我們出去探探。」
江璃戈點頭，「好。」
……
入了夜，住在上房的「夫妻倆」點了滿滿一桌子菜，喚來貼身小廝婢女侍候著用罷膳后，便將侍候的人遣散在屋裡下起了棋。
外頭盯梢的人無聊地打了個哈欠，「這有錢人家的生活真是無趣，小爺若是如此有錢，高低得去怡紅院玩玩花魁才是。」
這時他還不知，他口中那對無聊的「夫妻」，此刻正穿著平民的麻布衣裳，叩響了某家莊戶的門。
衣著樸素的大娘打開門，滿臉戒備。
「你們找誰？」
江璃戈笑得人畜無害，「大娘，我與兄長入城迷路悟了時辰，不知可否問您討口水喝。」
「你們……」大娘半探了只腦袋出來，打量兩人一眼才道：「你們也是家眷？」
江璃戈從善如流地接了話，「正是，一月前我們大哥死在了邊疆，便有官爺通知我們兄妹二人來豐樂村入冊。」
「你兄長……」大娘狐疑地看了眼寧雲逍，「瞧著應當快及冠了吧？」
豐樂村住的士兵家眷以無人奉養的老弱病殘為主，一般尚能自食其力養活自己的，不會被官府收容於此。
江璃戈被大娘問得愣了片刻，就在寧雲逍琢磨著要不要換個法子時，就見江璃戈撓了撓腦袋，笑容尷尬。
「不瞞大娘，我這兄長……」江璃戈指了指腦袋，「這裡不大靈光。」
寧雲逍：「……」
江璃戈悄悄伸手捅了捅寧雲逍，寧雲逍無語地瞪了江璃戈眼，江璃戈趁著大娘不注意，雙手合十沖著寧雲逍擠眉弄眼。
靈動的神色看得寧雲逍縱有滿腔的怒意也無處發泄，遂不情不願地往地上一蹲，發了脾氣：「喝水水！」
大娘：「……」
江璃戈：「……」
大娘愣了好一會兒，才接受了眼前高高大大、長相俊秀的年輕人腦子不好的事實，嘆了口氣，打開門讓出路來。
「也是個不容易的，先進來吧，我去拿水來給你們。」
江璃戈趕忙將寧雲逍拉起來，沖著大娘致謝，「多謝大娘。」
農戶大娘熱心地給他們端來了兩碗水，看著兩人接過水囫圇地一口灌下，目光又多了幾分悲憫。
「今日已經閉衙了，你們要辦文書也得等到明天了。」
「謝謝大娘提醒，您真是個好人！」江璃戈說著，頗為欣慰地拉住了寧雲逍的手，「二哥，你看，外頭還是好人多是不是？通知我們前來官差大哥說，等辦了文書入了冊，便有撫恤銀兩拿，以後每月還有額外的米糧分發，日後咱們會越過越好的。」
寧雲逍也配合地點了點頭，一臉傻氣道：「吃飯飯，拿錢錢，過好日子！」
「……」
寧雲逍這樣的表演，讓江璃戈險些沒忍住破功，立馬側首過去不敢再看寧雲逍，隨即狠狠掐了大腿一把，這才堪堪止住笑意。
「若非兄長這身子一年到頭得花不少銀錢，大哥也不會遠赴邊疆行軍，最後落得個如此下場。如今我們雖能過上好日子了，大哥卻再也回不來了。」
不知是不是方才掐得過猛，說著這話的江璃戈竟也在頃刻間紅了眼，看得大娘一陣心酸。
豐樂村裡誰家沒個戰死沙場的士兵？
說起這些時便格外能引發共鳴，看著眼前這個對未來充滿希望的落魄少女，大娘幾經猶豫才開了口。
「村子里雖然能拿些錢銀，但卻沒什麼良醫，開支也不低，你若還想替你兄長治病，不如先去外頭治好了再說。」
安靜蹲在地上畫圈的寧雲逍聞言指尖微頓，側身擋住大娘的視線，寫下了「撫恤銀」幾個字。
江璃戈會意，便樂道：「待入了冊，拿了撫恤銀，我再帶著二哥出城去治病便是。」
大娘看了江璃戈眼，似乎想要規勸於她又不知如何開口，想了半晌才斟酌道。
「你們年輕，哪怕憑著一身力氣也能掙些銀子不是？何必惦記這點撫恤銀兩呢？」
「銀子我是能自己賺，可這撫恤銀可是我兄長用命換來的，為何不拿？
見江璃戈這般油鹽不進，大娘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託詞，詞窮之下竟是發了火。
「村子地處偏僻，用銀錢的地方也多，那撫恤銀便是拿到手也花不了多久。」
地上玩泥巴的寧雲逍和江璃戈都被大娘突然的發飆唬得一愣，事到如今，寧雲逍也不覺得還有演下去的必要，突然起身盯著大娘，一針見血地追問了起來。
「豐樂村是聖上下旨督建的，曾言明『凡戰死者，其家眷可於此立身』。士兵家眷在這裡，不僅有撫恤銀可領，每月還會額外發放米糧，按照發放量來算，便是五口之家都會有盈餘，怎的到了大娘這兒就這般捉襟見肘了？」
如此一番質問，便是大娘再傻也品出了不對勁來，立馬警惕地後退幾步，大喝：
「你們不是戰亡者家眷，你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