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強求真心
蕭醒嶸狼狽怒吼出這句時，那雙漂亮的眼眸中水光畢現，在心頭演練了千百遍的話語哽在喉頭，他猶豫著、掙扎著，然後又在看見江璃戈的瞬間生出了一種「破罐破摔」的念頭。
握緊拳頭生生忍住了眼眶中涌動的霧氣，而後鼓起了他畢生的勇氣認真的看向了江璃戈。
「江璃戈，我喜歡你，很久了。」
說罷這句，蕭醒嶸反而不緊張了，笑得清醒且狼狽。
「從前，我不懂什麼是喜歡，只覺得你活潑、有趣、善良還口是心非，與其他千金小姐大不一樣。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是我最快樂的時光。等後來我懂得這種感覺就是喜歡時，一切卻都已晚了。我喜歡你的驕傲、你的善良、你的跋扈，你的點點滴滴。江璃戈，我喜歡你。」
最初，那時蕭醒嶸只當江璃戈是玩伴，可一道賜婚聖旨，讓他大醉一場，也讓他第一次察覺到自己對江璃戈的心意。
後來，蕭醒嶸也一直警醒著自己，所謂的難過不過只是朋友不再屬於自己一人的小彆扭，他同江璃戈是朋友，就收起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別肖想那些不屬於他的……人。
直到江璃戈落水那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若是救人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流言蜚語，可他還是去了。
因為，那一瞬間他才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載，若連心愛之人都無法爭取，便是高官厚祿、錦衣玉食又有什麼意思？
當江璃戈的生死擺在他面前時，什麼名聲、什麼規矩，統統都不再重要。
他，只要江璃戈。
話音落定，沉默似水一般蔓延開來，周遭皆是寂靜的，除了雨聲什麼也沒有。
江璃戈怔愣地站在原地，只覺耳畔一陣轟鳴，像被人掐住嗓子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當此時，養心殿正門大開，盛武帝走了出來，瞧見庭前僵持的兩人，意味不明地開了口。
「人，總算是到齊了。」
兩人摸不清盛武帝話里的意思，皆是一愣，而後規規矩矩地行了禮。
「臣/昭華給聖上請安，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無需多禮。」
盛武帝抬了抬手，站在養心殿的房檐下未曾踏出。
「說起來，醒嶸也是朕自幼瞧著長大的，同朕自己親生的幼弟也無甚不同。這麼多年了，這是醒嶸第一次求朕，朕也非鐵石心腸之人。今日既你二人都在此，朕便與你們行個方便。」
蕭醒嶸聞言，當即大喜，又是生生叩了一首，「多謝聖上！」
盛武帝卻只看向江璃戈，「醒嶸的心思朕是知道了，昭華公主你呢？你若也有此心，朕便為你二人賜婚。」
「啟稟聖上，昭華……」
江璃戈收了傘，同蕭醒嶸一般行了大禮，而後才一字一頓鄭重道：
「不願。」
「哦？」盛武帝似對江璃戈的選擇有些意外，「朕也不妨告知於你，廣嶂溝地勢險要，毒蟲蛇蟻眾多，寧雲逍又是從主峰落下去的，至今已十日有餘，生還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是南楚公主，自然沒有為寧雲逍守寡的道理，但是依照規矩，你也至少一年不得再議親，蹉跎一年年歲長了，未必能議得上蕭家這樣的婚事。屆時，你會後悔的。更何況，你與醒嶸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他喜歡你、尊重你，嫁給他或許遠比寧雲逍更適合。」
面對盛武帝的這番提醒，江璃戈神色未變，「世子為國征戰，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無論結果如何，昭華皆不悔。」
盛武帝聞言，目光在江璃戈身上停頓了片刻，而後才嘆了口氣，無可奈何道：
「既如此，此事便你二人自行解決吧，朕不管了。」
說罷，盛武帝轉身便重新回了養心殿。
自行解決的意思，便是看一個要娶的、一個不嫁的誰先敗下陣來。
大雨織成了一張密布的網，傾盆落下，頃刻間便將人淋成了落湯雞。
蕭醒嶸見狀，急道：「你快些回去，莫要在這兒淋雨。」
江璃戈卻恍若未聞，不甚在意的聳聳肩，「蕭醒嶸，你休想贏我。」
「你就這般想嫁給寧雲逍？」
蕭醒嶸突然側身扣住了江璃戈的肩，素來朝陽般明媚的眸中如今只餘下探不到頭的枯井。
「江璃戈，你嫁給我吧。寧雲逍能給你的，我也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你以前不是總說喜歡宮外廣闊的天地嗎？你若願意，我便辭了官去，陪著你浪跡天涯，可好？」
江璃戈不躲不閃，直直對上了蕭醒嶸的眼，心裡有太多的話想說，或解釋或不舍最後都只化作了一句。
「對不起，蕭醒嶸，對不起。」
錮著她肩膀的手，就這麼無力地垂了下去，最後一點光亮也終於在蕭醒嶸眼裡消失了。
「江璃戈，我素來不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你知道的。」
他經歷過了高官厚祿、錦衣玉食的繁華，如今，他拿這場繁華去強求江璃戈的一顆心。
一場豪賭，敗了也無妨。
一場雨，持久，而聲勢浩大。
一場沉默的對峙，同樣如此。
跪在養心殿前的人，從原本的一人變成了兩人，雨滴劃過下頜線，落在皇庭工整的地磚上，砸出片片水花。
江璃戈大病初癒，哪經得起這般折騰？
宮裝被雨水打濕，沉重地壓在身上，髮髻在雨水的沖刷下也不再整潔，碎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唇瓣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了下去，到了後來江璃戈只覺連意識都變得恍惚起來，僅憑一腔信念苦苦支撐著。
就在此時，一抹頎長的身影穿過雨幕，攜風而來，一身玄色綉金長袍襯得那張不苟言笑的臉格外貴氣。
隨行眾人也皆是黑衣如墨，亦步亦趨地緊隨其後，一身肅殺之氣一瞧便知是打戰場上來的。
走在前頭那人，不正是「下落不明」的寧雲逍嗎？
穿過大半個皇庭，疾行而來的寧雲逍腳步停在了養心殿前，屈身行禮。
「微臣寧雲逍，幸不辱命，已將廣嶂溝山匪老巢剿滅，山匪餘孽全部伏誅，為首頭目已押解回京，但憑聖上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