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他的心間月
「沒錯。」寧雲逍點點頭，「荊州有駐軍，駐軍雖久未上過戰場，畢竟是常年受訓的將士，比一般衙役本事要強。再者，駐軍軍營常年配備一定數量的米糧、藥材，且荊州離邊城比京城近得多，若是快馬加鞭頂多十二日物資就能達到。」
「得虧先前世子在荊州解決了總兵貪墨案，這才荊州後來任命的官員有了幾分交情，否則世子這又借物資，又借人的，怕是不易。」
「是啊。」寧雲逍也頗有些感慨，「誰說不是運氣呢？」
江璃戈聞言笑了笑，卻沒拆穿。
寧雲逍這一計，哪只是「運氣」二字可以一言蔽之的？
不僅解決了物資運送的問題，並順勢誘得幕後黑手的詭計暴露人前，最重要的事如此一來，寧雲逍還獲得了邊城百姓的信任。
要知道，邊城素來民風彪悍，連官府辦事都不配合，更遑論他們這些個京城來的使臣了。
「荊州駐軍已到，明日我們也該深入災區去瞧瞧了。沿河的水利工程調查得如何了？」
江璃戈正暗自思忖著，就又被寧雲逍的話給拉回了思緒，略停頓了片刻，才答道：
「這幾日我收了不少岩蘭草，但並未有人察覺到異常。他們大致的採摘地我記錄下來，眼下已經大抵有個範圍了。」
江璃戈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了張畫得花花綠綠的地圖來，遞給了寧雲逍。
「……」江璃戈的標註方式讓寧雲逍默了默，大抵也猜到了江璃戈沒什麼畫畫天分。
仔細辨別了好一會兒，才敗下陣來，將地圖鋪在江璃戈面前，「不如公主為我講解一二。」
「哦，好！」
江璃戈指著地圖就開始滔滔不絕，「紅圈內標註的地點，是採摘人數較多的，這些地方可以首先排除。然後綠圈內標註的地點，只是偶爾有人前去採摘，可以作為補充進行調查。黃圈標註居於兩者之間，地圖上這些沒有被標註的地方，才是我們重點調查的地方。」
江璃戈這麼一講，寧雲逍倒是懂了，看了眼地圖上所剩不多的空白，頗感欣慰：「如此一來，簡單多了。」
「是啊。」江璃戈點點頭，又道：「我已經與鄧思酒說了情況，今夜趁著大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物資上，正是他出去查探的好時候。」
事無巨細，江璃戈安排得都很妥帖，寧雲逍聽得連連點頭，最後才笑。
「朝堂之大，天地之廣，公主如燦爛驕陽，若為男兒，定能翱翔九天、濯濯四洲，熠熠萬里展鋒芒。」
寧雲逍說這話時，月色正好落在他黝黑的眼眸中，讓江璃戈有種錯覺，就好似寧雲逍一直是個極盡溫柔之人。
江璃戈自來都覺得這些小聰明上不得檯面，如今被寧雲逍這般一說，只覺心頭一顫，卻又不知他的話里可有試探，半晌才扯出一抹還算得體的笑來。
「不做天邊日，也能做空中月呀。我沒有什麼照耀萬里的大志向，若是可以，我只想照亮世子一人，足矣。」
紅霜緩緩爬上寧雲逍白皙的耳尖，他不自然地側了側首，而馬車也在這時正好停下。
寧雲逍麻利地起了身，率先了下車，再伸手將江璃戈扶下馬車。
有人侍奉左右，寧雲逍便僵硬地轉了話題：「明日一早出發，公主今日記得將行李收拾妥當。」
江璃戈乖巧地點點頭，「好。」
兩人就這般一前一後進了官驛，穿過垂花門，便該南北分道而行。
「公主。」
分叉路前，寧雲逍喚住了江璃戈。
江璃戈轉過身來，只見那人立於廊下，斜眉入鬢，即便歷經了一晚的疾風驟雨，臉上仍是沒有半分疲態。
「啊？」她茫然地應了聲，歪著頭的樣子看著……
不太聰明。
「皎皎窗前光，悠悠心上人。」
然後，便是寧雲逍會心一笑，在水波無興的夜裡，輕聲說了這麼一句，緊接著便折身離去，只留給了眾人一個瀟洒的背影。
徒留江璃戈楞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寧雲逍這句話里隱含的含義，面頰似被火燒過一般，不斷升溫，一路紅到了耳根。
而此時，寧雲逍腳步就停在一牆之隔的地方，輕輕捂住了胸口的位置，似乎寄託於此按捺下胸腔里那頭橫衝直撞的小鹿。
寒芒色正，皎皎如月，寧雲逍心中的江璃戈，正是如此。
他的心間月，亦是他的心上人。
……
男人誤事。
第二天一早，再次因失眠而掛著兩個黑眼圈的江璃戈如是想著。
江璃戈打了個哈欠，拿起脂粉往銅鏡前湊了湊，剛準備遮一遮黑眼圈，卻被額頭上的變化吸引去了目光。
平白無故的，江璃戈額頭上竟出現一個朱紅的花紋，花紋靈動精巧，觀其形狀有些像落於眉心的羽毛，又似隨時展翅高飛的靈物。
不偏不倚地繪於眉心，有點像花鈿，還怪好看的。
江璃戈愣怔片刻，使勁用手搓了搓，可那花紋卻半點未變，色澤反而更加瑰麗，有些像……
那日魑族墓中，她替寧雲逍擋住的那枚熒石。
看來那日一擊，並非毫無影響，今日出現的花紋，也不知道是何緣由，也許……
是蠱毒也不一定。
思及於此，江璃戈哪還有半點瞌睡？
整顆心都緩緩沉了下來。
但眼下群狼環伺，寧雲逍又身中劇毒，沒有哪一樁事是不打緊的。即便如今她發現了端倪，也不敢妄動。
想到這裡，江璃戈獃獃著望著銅鏡半晌也沒能回過神，等到外面響起敲門聲時，卻又快速整理好情緒，掛著一抹得體的笑容，打開門。
門一開，江璃戈就被一股力道撞得後退了好幾步，定睛一看，眼前之人不是松月又是誰呢？
小丫頭大抵是剛到，衣服還是先前在吃人山上所穿的那套，風塵僕僕的。
一雙眼睛腫成了桃子，看見江璃戈淚便又下來了。
「公主！奴婢險些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嗚嗚……」
江璃戈被松月這副模樣搞得哭笑不得，只得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臉，「好了，莫要哭了，我這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