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為你做主
江璃戈沒來之前,那批官兵說是在此照顧百姓,或許用「看管」兩字更為恰當些。
好幾日了,災民們連個正經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只能就著幾處還算乾淨的石頭上休息。
倒是官兵們,自個兒搭了幾個帳篷,各個還都墊了好幾床被子,倒真是怕被硌著了。
如今,范捕頭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配合江璃戈,吆喝著大傢伙兒一晚上就將帳篷搭了個七七八八。
江璃戈這邊的人則負責災民的伙食,以及給災民看病。
前後差異如此之大,災民們自然都念江璃戈的好。
幾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娘,不知江璃戈身份,還拐彎抹角地向施岱致打聽江璃戈可有婚配,鬧得施岱致哭笑不得。
等災民們吃上了熱乎飯,忙碌了大半日的江璃戈才疲憊地站在山丘上,向下眺望。
目之所及,皆是渾濁的洪水,半點瞧不見這座村莊曾經的熱鬧景象。
「你就不怕他報復你?」
清朗的聲音冷不丁地在耳邊響起,將江璃戈的思緒稍稍拉回,是施岱致。
今日江璃戈給范捕頭喝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毒藥,而是順手從施岱致藥箱里給病患用的軟筋散,范捕頭喝了,手腳無力也是正常的。
此事,也是江璃戈問施岱致討解藥時,施岱致才知道的。
江璃戈一貫膽子大,但施岱致沒想到她如今膽子竟已大到了拿自己的性命去搏的地步。
「怕什麼?」江璃戈不以為意地笑笑,「邊城人最是好勇鬥狠的性子,要讓他們聽話,你就得比他們更狠。我們初來乍到,不一擊即中後面再想讓他們服你就麻煩了。他們若還是之前那副德行,遭罪的可是百姓。」
施岱致想了想,又含蓄道:「一進城就聽了寧雲逍寬仁收復人心的故事,如今你的手段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江璃戈解釋道:「他們可不一樣。呂二縱使與世子為難,但其初衷是為百姓好,說到底大家都是一樣的目的。而這些人,他們壓根就不在乎百姓的死活,只會為自己而戰。」
施岱致聽罷,點了點頭,沒再應聲。
正巧施岱致在這兒,倒叫江璃戈想起些事兒來,斟酌片刻后開口道:「我這些日子睡覺總有些不踏實,施太醫可否幫我瞧瞧?」
「好啊。」
但凡涉及到自己專業的,施岱致倒是毫不含糊,掏出絲巾搭在江璃戈手腕上,便認真把起脈來。
片刻后,施岱致才撤下絲巾,搖頭道:「公主脈象並無大礙,許是路途顛簸累著了,得空好好補補覺便是。另外便是氣血差了些,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
聽到施岱致如此診斷,江璃戈的心再度沉了沉,卻是不動聲色地斂起憂心,笑道:「我知曉了,多謝施太醫。」
「不客氣。」
施岱致說罷,又「盡職盡責」地交代了若干注意事項,活似唐僧在世。
江璃戈剛開始還偶爾點頭應付應付,後面直接面無表情地左耳進右耳出。
就在江璃戈即將崩潰的前一刻,施岱致竟突然止住了話頭,江璃戈正好奇著,就見施岱致神色複雜地道,「你們聊。」
順著施岱致的視線看去,江璃戈徑直撞進了寧雲逍那雙深邃的眸子里。
「世子。」
寧雲逍勾了勾唇,就看江璃戈似雀兒般,撲棱著翅膀就衝到了跟前。
「公主,這邊可還順利?」
「一切都順利……」
江璃戈一句話未答罷,就看寧雲逍臉上的笑意瞬間褪去,眼睛似藏著無盡的黑夜般,叫人膽戰心驚。
下一瞬,江璃戈就被寧雲逍扶住了脖子。「誰這麼大的膽子?」
「……」
江璃戈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范捕頭那廝麻煩了,這貨掐自己的時候是真的沒留餘地啊!
被寧雲逍如此銳利的眼神盯著,江璃戈哪頂得住?
只得一五一十地將今日所發生的事兒告知了寧雲逍。
然後便看見寧雲逍那張臉,一寸一寸地……黑了下來。
「世子,我……」
江璃戈一句話未說完,就看寧雲逍長腿一抬,竟是一副要去找人麻煩的樣子。
江璃戈見狀,趕忙快步跑到人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勸道:「世子,眼下咱們正是用人之際,那姓范的雖是死不足惜,但為他耽誤了救災之事,可就得不償失了。」
寧雲逍沒說話,目光灼灼地看了江璃戈許久,看她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這才鬆了口。「好,待到水患平息,今日之事我定給公主一個交代。」
江璃戈眉眼彎彎地笑了笑,「好。」
寧雲逍的臉色仍然不太好看,越開江璃戈就往外走,江璃戈見狀還以為寧雲逍還要去尋范捕頭的麻煩,忙不迭地拽住寧雲逍的袖口,軟軟地喚了聲「世子」。
聲音乖巧軟糯,聽得寧雲逍心頭一軟,不由也就放輕了語氣,「我去尋施岱致拿點葯,公主等著便是。」
「好。」
寧雲逍拿葯去了,江璃戈便坐在山丘上等他。
寧雲逍回來得極快,大抵這就是腿長的好處吧,江璃戈想。
「算不得上好的膏藥,但功效還是有的。眼下條件不好,公主且將就先用著。」
寧雲逍說罷,江璃戈連忙乖巧點頭,下意識伸手去接藥膏。
卻見寧雲逍手一晃,躲開了江璃戈的動作,而後熟練地掀開藥蓋,用指尖蘸取了些許藥膏,「我來吧。」
「哦。」江璃戈低低應了聲,歪歪脖子露出傷處,安分地等著。
脖頸上的傷處理得不及時,落下了一片烏青的痕迹,瞧著駭人但其實並不嚴重。
可就是這般並不嚴重的傷勢,竟叫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間的寧雲逍,抑制不住地心尖一陣輕顫。
遲遲沒有等到動作的江璃戈,疑惑地側頭看去,正好對上寧雲逍那雙深埋著柔情雙眼,「世子?」
「嗯。」寧雲逍應了聲,突然收回了手,將藥膏和一面小銅鏡放在了江璃戈手裡,「還是公主自己來吧。」
「……」
江璃戈無語凝噎,只道是男人心海底針,卻並未表露出太多的情緒來,乖巧地接過藥膏,動作笨拙地對著銅鏡上藥。
全然忽略了對面的寧雲逍,紅得幾乎充血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