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記?還是小說?
「這是啥?」
堆滿雜物的昏暗閣樓上,一個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少年正坐在一台老舊電視機上,藉助天窗上投射進來的陽光,觀察著自己手中那從雜物中翻得來的『寶貝』。
那是一本用棕色皮革包裝、封面破舊、內頁泛黃的日記本。
「這是日記?但沒寫名字啊?嘶……內容看起來又像是在講故事……」
少年好奇的翻弄著書頁,書的封面上沒有任何名字,但在其書脊上有一個白色標籤,標籤上的數字是『一』。看到這個,一個奇妙的念頭忽然從他腦海中冒出。
「該不會……這是老爸以前上學時寫的中二小說吧?哈哈哈!有意思了,再找找看還有沒有。」
想法一出,少年又快步走向那堆積滿灰塵的雜物,『賣力』的從中翻找起來,猶如一個在尋找寶藏的獵人。不一會兒,他就在一箱課本和作業的最底下找到了一疊被捆好的舊書。它們和那本日記的款式是相同的,少年從中抽出一本,拍了拍上面的灰塵並迅速翻閱了一遍,在確認了裡面的內容后便興高采烈的提著這疊「戰利品」離開了閣樓。
……
剛到樓下,一個手裡捧著蔬菜,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紅色格子圍裙、頭髮上盤的女性從旁邊走了出來,她見到少年後便說道:「嗯?皓陽你去哪兒?快過來幫忙,一會兒就吃飯了。」
此人正是少年「皓陽」的母親——鄭淑芳,一位三十五歲的家庭主婦,也是他們家中的「老大」。因其性格認真且古板的原因,家裡人沒少挨她的念叨,哪怕是皓陽的父親在察覺到自己老婆將要「發功」時都只有趕緊溜走的份。拜其所賜,皓陽從小就對說教和訓斥這些產生了免疫,甚至為了應對母親的說教還培養出了能言『詭辯』的口才能力。
「不要,又沒有什麼事是需要我做的,而且奶奶他們肯定也不會讓我進廚房幫忙的。」
皓陽很自然的答覆道,因為這是事實,老人從不讓小輩去做太重的活,但大人卻又總是想找點事給自己孩子去做,好像生怕他們『閑著』了。
「嘿,你這孩子說啥呢?這是你一個當晚輩的應該要做的懂不懂,要去為爺爺奶奶分擔壓力……」
又來了……
就在皓陽做好準備迎接母親的『連珠炮』時,他的『救星』登場了!
「沒有了沒有了,都說了沒什麼事你還叫他去做,有什麼事要他去做的啊!你這個人真的是……」
嚴厲而熟悉的聲音響起,一位頭髮灰白戴著藍色袖套同樣圍著紅色圍裙的老人動作矯健的從皓陽母親的身後走來,她就是皓陽的奶奶。
五十多快六十的她仍像個年輕人一樣充滿活力,每天不是在家裡忙上忙下就是出去和鎮上的鄰居朋友們一起打球或是跳廣場舞。就沒怎麼見她閑下來過,甚至沒事都要找點事來做,可能上了年紀的都這樣吧......
「小陽啊,別聽你媽媽說的,你先去玩吧,一會兒飯好了就叫你哦。」
「好!」
「媽你說什麼呢!」
皓陽簡潔而快速的答應完后,便趕在母親發話前迅速跑向了卧室,然後麻利的關上了房門將母親的嘮叨聲隔絕在外。
「呼,總算是清靜了。」
將房門反鎖后,他右耳貼門,確認外面再無交談聲后才鬆了口氣。接著他一屁股坐在了房間的沙發上,並從沙發旁的儲物櫃里拿出了一包薯片,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后迫不及待的翻開了日記本。
「讓我看看,老爸以前寫的小說是什麼樣的,之後我好去嘲笑一番,哈哈哈!」
他翻開日記本的第一頁,然後便看到書頁左上角的標註:原世界2021年6月16日//異世界萊茵歷2196年3月3日。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穿越了。」
…………
「……這是個什麼情況?」
同樣雜亂不堪的房間里,程啟明此刻正坐在一張破爛的木床上。他單手扶額滿臉苦澀,似乎在拚命回想著昨晚發生的事,以搞清楚他當下所面對的情況。
『昨天因為工作地臨時加班的原因,導致他非常晚才回到自己的住所。等到了公寓后已經是半夜了,但好在明天就是休息日,也就沒多抱怨。由於是突然加班,身心異常疲憊的他也沒怎麼洗漱,直接換了身衣服就去睡了。』
『但到了晚上他卻做了個奇怪的夢,先是沒見過的城市,沒見過的人,摻雜著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低語,到這還算是正常的夢境內容。但緊接著,他夢到自己走在一條昏暗的森林小路上,似乎是在晚上,因為抬頭看見了月亮,但那個月亮卻有點奇怪……
『畫面一轉,是一個站在懸崖邊的場景,似乎是在海岸邊,因為能看見海面反射的月光。夢中的自己向右邊看去,前方是一塊突出的陸地,上面是什麼也沒有的夜色,而自己正慢慢朝它走去……
『畫面再次切換,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座黑色的龐然大物面前,似乎是一棟房子,因為沒有燈火,所以在夜晚和月光的襯托下看起來就像一頭沉睡的巨獸。它前門大開,門內的黑暗如同有生命一般向外流淌,夢中的自己沒有遲疑,徑直向那黑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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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畫面,自己站在了一個昏暗的房間里,似乎是背對著窗戶,因為銀白的月光從身後灑落進來,在屋內投射出他的身影。緊接著,他右側的黑暗突然發生變化,扭曲成了一道人影,一瞬的火花與巨響同時迸發而出,夢中的自己感受到一股穿心般的疼痛,想要發聲或是移動身體,但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下墜感將自己拖入黑暗。直到夢境破碎,白光乍現,才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他在床上大口喘氣,劇烈的疼痛仍然侵蝕著全身,同時還伴隨著觸電般的麻痹感充斥著四肢。他猛然起身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但一股缺氧般的暈眩和嘔吐感接踵而來,視線內的景象變得越發扭曲和模糊。最後,在他重新倒回床上陷入昏迷前,他那意識潰散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蛋了,我這是要猝死了!」
……
過了許久,不適感消退後,程啟明才重新睜眼並緩慢從床上起身。這時,他發現自己正身處於一個陌生的昏暗空間里。周身遍布灰塵且破敗不堪,既像鬼宅又像墓室。他趕忙下床,踉踉蹌蹌的跑向這個房間唯一的光源處,拉開破爛的窗帘並推開窗向外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如藍寶石般瑰麗的大海,遠方的海平面上能看到寥寥幾艘如白點般浮動的船隻,廣袤無垠的蔚藍天空中沒有一片雲彩。
初春般的暖陽夾帶著一絲清冷的海風一同掃去了屋內的陰暗與沉悶的空氣。
向下看去,是僅有一點的陸地和涌動的海浪。
這是一棟建在海邊懸崖上的房子!
見此場景,程啟明心中浮現出某個不確定的猜想,但很快他就認為自己只是還處於夢中,便轉身走向屋內準備重新睡回床上等待夢醒時,一個沒注意被腳邊的東西絆了一下,為了防止摔倒而向前伸手,結果被地上凸起的部位扎中了掌心。
一陣刺痛從手中傳來,使他迷糊的精神徹底清醒。他猛地收回手,傷口不大,但那慢慢溢出的鮮紅,卻使他意識到了一個事實,這不是夢境,這裡就是現實!
……
「……我沒死,但是穿越了?」
程啟明在床上喃喃自語道,緊張、激動、困惑、驚恐,四種情緒同時在他心裡變換著。對於從小看漫畫和小說長大的人來說,誰沒幻想過穿越這種事情,誰不曾希望自己是生活在一個有著魔法、巨龍和精靈的異世界,然後像小說里描寫的那樣去走南闖北,經歷各種冒險結識各種夥伴,最後打敗最終反派,拯救世界啥的。
程啟明和其他人都有過這種時期,都曾幻想過這種事。
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長大了就要面對現實。而現實是沒有魔法也沒有巨龍,只有繁忙的工作,吵鬧的同事,嚴厲的上司,麻煩的客戶,枯燥而麻木的生活。
所以當自己真的遭遇了穿越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時,程啟明首先是感到緊張,因為一時間還無法很快適應當前的變化。然後才是激動,因為自己曾無數次期盼的事情就這麼突然降臨在了自己身上,早已冷卻的熱情又彷彿再度被點燃,一時間浮想聯翩。
可當他冷靜下來略微思考之後,他的激動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困惑與驚恐。就像你上一秒還坐在夜市區的長椅上和朋友聊著天,但下一秒就突然出現在一片滿是迷霧與廢墟的陌生之地一樣。
沒有任何預兆和準備,也沒被任何人所告知的情況下,這種極端的環境轉變使他感到慌張。
之前的興奮感已經消失了,此刻冒出的是一種不知所措迷茫與困惑,以及對未知的恐慌!
我為什麼會穿越?我來這的目的是什麼?
他趕忙站起身,向四周環顧一遍試圖把握自己的處境。
「這裡是發生了打鬥嗎?為什麼會被破壞成這副慘樣?」
這是一間估測有十五平米左右的復古卧室,精緻的裝潢足以彰顯屋主人的高貴身份,雖很雜亂但還能勉強看出些布置。華美的壁紙已生霉斑且漸漸脫落,牆上有被不同程度的攻擊所留下的痕迹。
正對面牆上掛著一幅描繪有海洋與帆船的風景油畫,但此刻卻已蒙上塵埃,邊框的一半也被打碎,如同示眾一般被斜掛在牆上。在畫的右側是一扇深褐的木門,但門上卻有兩個不自然的孔洞。
在房門的正前方,床尾與右側牆之間的地板上有一個大概巴掌大的窟窿,還有不少碎木板散落在旁。
木床被置於房間中央緊靠左側牆壁,上面僅鋪有樸實的床被和枕頭,但地板上卻鋪著綉有花紋的羊絨地毯。床頭靠背上也有一個孔洞,床頭右側放著一個差不多高的床頭櫃,上面有一盞燈罩已被打碎的黃銅提燈,兩個抽屜都被抽了出來,裡面什麼也沒有。
而右側牆壁則倒著一個五層的書架,但僅有幾本書掉落在它旁邊。地上還躺著些花瓶,酒瓶,碎酒杯和有圖案的碟子之類的東西。
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歐式風格的實木書桌,但它右側的桌角有著明顯是被刀刃削去的整齊斷口,大半的桌面也被傾倒的墨水染成烏黑,只留下一片醜陋的墨跡。而在桌面右上角的邊緣處,有一塊明顯是墨水瓶爆裂后形成的印記,它四周的桌面和牆體上還嵌著炸裂時飛濺的碎片,說明這桌上原本有兩瓶墨水。在書桌的左下角掉著一隻折斷的羽毛筆,它的筆尖已經開裂,羽毛也已泛黃。桌前倒著一把看起來和桌子是配套的椅子,但椅背折了一半,腿也斷了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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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啟明走向書桌,並伸手同時拉出它的兩個抽屜,右側抽屜里他發現了幾枚黃銅子彈和兩枚刻有神秘銘文的銀色子彈。
而左側抽屜里卻發現了錢!數枚刻有精美花紋的銀幣和四枚金幣靜靜的躺在那裡閃爍著耀眼奪目的光芒。他拿出一枚金幣仔細欣賞,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強忍住了想要放進嘴裡咬一口的衝動。
然後又拿起一枚黃銅子彈,在陽光下它反射出金色的光芒,程啟明見此並沒有太多驚訝,因為剛剛他就發現了些類似的「痕迹」。
最明顯的就是書桌上那一塊墨水炸裂的痕迹,然後是房門上的兩個孔洞,畫框上一個,提燈後面一個,床頭一個,書桌左側牆壁上兩個,一共八個彈孔。
這裡發生過槍戰?如果子彈被留在了這裡,那是不是應該還有……
程啟明摩挲著子彈陷入了思索,然後他轉身走向房內仔仔細細的又將整個房間檢查了一遍。
他將掉在書架旁的那幾本書收集了起來,有一本書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沒去細看。然後將倒下的書架挪開,因為已經損壞了也就沒必要輕拿輕放。
果然,他很快就有了新的收穫。
「這是啥?一個時鐘和一塊……石頭?」
那是被壓在書架下的兩件奇妙物品,一個泛著黃銅光澤看著像是縮小版的房屋模型,它的正中央是一個白色圓盤,上面有著十二個羅馬數字和一長一短的兩根鐵針,從底下能清楚看見裡面的齒輪和精巧的機械裝置。
程啟明當然知道這東西,這是時鐘,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腦中冒出疑惑,接著又看向另一件物品。那是塊只有拳頭大小的黑色橢圓形石塊,好像是鵝卵石。上面刻有一個形似三角結一樣的綠色符號,下面還有一段看不懂的文字,看著就像某個原始宗教所崇拜的神靈圖騰。
他暫時先將兩樣物品收起,等之後再來慢慢調查。
之後,他又分別在床鋪左側,與房門牆壁之間的地板上發現了一把匕首,並在床底下找到了那把手槍。
「我去!這可是真傢伙啊!」
程啟明小心翼翼的帶著那兩件把泛著寒光的利器走回到書桌前,他放下匕首,仔細端詳起那把左輪手槍。
冰冷烏黑的槍身,上面已現斑斑銹跡,木製的握柄被塗成深褐色,槍管表面有一道非常明顯的划痕,整體樣式和他那個世界的手槍沒有區別。
程啟明學著電視里那樣向左甩出轉輪,六個彈巢卻只裝了四顆子彈,且都已被打空。
他倒出空的彈殼,發現其中一枚還是銀色的。
啪!啪!啪!
聽著彈殼掉落在地的聲音,程啟明突然陷入了恍惚,夢中那最後的景象又再度浮現,與之相伴的還包括一段未知的記憶。
黑暗中,自己似乎是倒在了地上,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他站在自己身旁,接著便聽到一段斷斷續續的聲音。
「布萊…克……為什麼……命運……去找……救……」
隨後畫面漸暗,卻又傳來另一段微弱的聲音。
「伊蓮……」
「嘶!」強烈的眩暈伴隨著陣陣抽痛襲來,若非旁邊有桌子撐著程啟明恐怕又要跌倒在地。
他左手撐在桌上,右手按著腦袋大口喘氣,過了大概兩三秒,隨著疼痛慢慢減弱,他臉色蒼白的盯著桌上的手槍,開始思考起剛剛腦海中所聽到的內容。
布萊克?伊蓮?他們是誰?為什麼自己腦中會冒出這些人名字?
而這兩個名字還分別出自兩種聲音,前者是一個聲線蒼老,語氣中帶著點驚訝和無奈的老者之口。而後者則非常年輕,但氣息微弱的好似即將消逝一般。
尤其是「伊蓮」這個名字,他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但這種感覺非常微弱。
「最後那一個聲音,好像是我發出的……」
想到這,他的目光下意識的左移,定格在了自己的手上。那是只異常蒼白沒有血色的左手,隱約能看見在皮膚下微微跳動的血管……
突然間!他猛地一震,彷彿受到驚嚇一般往後倒退。他盯著自己的雙手,然後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是誰?不對!我現在是誰?
程啟明向屋內看去,試圖尋找某件東西,一件本應該存在於這個房間里的,可以看見自己如今外貌的東西,但他卻沒有找到。
於是他看向窗戶上的玻璃,雖已損壞大半但好在還有一塊相對完好。
他小心的將其取下,用深色的書本墊在後面,形成一個鏡面的效果。
他找好角度,拿起那面簡易的『鏡子』凝神注視,一個模糊的倒影從中顯現出來。
那是張五官普通的外國人的臉,黑色短髮,瞳色淺藍,眼窩略深,面龐消瘦。再加上自己如今這沒有血色的皮膚,不說是乾屍吧,感覺被人當成是吸血鬼好像都反駁不了……
「你是誰?」
程啟明看著鏡像中的自己疑惑道,但很神奇的是,這張臉雖很陌生卻又有種熟悉感,和『伊蓮』那個名字帶給他的感覺是一樣的。
這時他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掛著一條銀色的項鏈,取下一看,是那種可以打開式的方形吊墜,表面雕刻有枝葉與花環的紋樣。
他打開翻蓋,裡面是一張有點泛黃的照片。上面是一位容貌姣好,笑容甜美的女性,微卷的金色長發自然披散,穿著帶有荷葉邊飾的白色上衣。
「...伊...蓮娜......」
「誒?」
程啟明詫異道。
在看到那照片的瞬間,這個名字幾乎是下意識的從他口中托出。
他按住腦袋,皺眉回想著。
過了大概十幾秒,他睜開眼,然後重新看向那塊玻璃中倒映出的自己。
他雙眼微眯,頓了一晌,說道:「布萊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