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乍現端倪
弱水國皇宮頤年殿,身為一國之君的冰徹看著眼前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一對濃密的劍眉就忍不住緊皺而起。為了不打擾她給太后診脈,他朝立在身後的冰凜和冰冽招了招手,父子三人頓時便無聲地退了出去。
「皇兒,這即墨無心真是為你醫治好體內劇毒的鬼谷醫仙?」懷疑的眼神仍舊止不住地往內室招呼,冰徹壓低了聲音向自己最得力的兩個兒子問詢著。
單看這丫頭的這年紀,似乎也太小了點,就算是自幼接觸醫藥,恐怕也無法跟太醫院裡那些老成精的傢伙們相提並論吧?
「父皇請放心,兒臣已經確認過她的身份,不會有錯的。」冰冽一抱拳,溫潤的容顏之上儘是肯定。
「是啊父皇,二弟為人素來謹慎,在這種大事上是絕對不會出錯的。」臉容與冰冽有著七分相似,但氣質卻冷峻萬分的冰凜也是跟著開口,言語間的信任感十足:「兒臣雖然未曾見過鬼谷醫仙真身,但她身邊的四大侍女卻是無人可以假冒的,即墨無心是鬼谷醫仙無疑。」
聽著兩個兒子異口同聲的確認,冰徹沉吟了半晌,終是無奈地笑著點了點頭:「好吧,事已至此,再追究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了,朕倒是想看看,這位即墨姑娘的手段究竟值不值那兩張皇榜。」
雖說他們這番議論聲音很低,也與內室隔開了不少距離,但即墨無心天賦異稟,生來五感就要比尋常之人更為敏銳,此時隱約聽了個正著,卻也不惱,手腕一翻,原本扎在太後手腕上的一枚銀針便收了回去。
復又進來的冰徹正好瞧見這一幕,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繁文縟節,直接便是語帶急切地開口詢問:「即墨姑娘,可查出什麼異常來了?」
微微一笑,即墨無心並沒有立即回答,只拿一雙美眸在屋內的眾人身上一一掃過。那副耐人尋味的表情直叫此間的皇后和嬪妃都覺得脊背生涼,一時之間竟再無人敢吭聲。
冰徹見狀,卻是若有所思,剛想揮退屋內的閑雜人等,冷不防那廂的即墨無心已是開了金口。
「太后此症,並非生病,乃是中蠱。」從那美如櫻花的唇瓣中淡淡地吐出幾個字,即墨無心似乎並不在乎自己所說會給在場之人帶來多大的影響。將太后的手放回錦被之中,她甚至連眉梢都未曾動過一下:「此蠱名為千夜沉眠,產自鳶木國的一個部落之中,蠱蟲身形極小,很難用肉眼看見,但以香為餌,以血為飼便可入葯。少量的話有助於安眠,一劑過猛則可致命。」
「那皇祖母這是……」冰冽的神情早已掩飾不了焦慮,一聽這話就忍不住追問。
抬頭看了他一眼,即墨無心站起身來,語調依然是平靜如昔:「太后中蠱日久,每日劑量一定,經年累月,所以才會出現如今這種狀況。若再不解去,恐怕也是大限將至了。」
蠱蟲已經佔據了她的心脈,安眠過度即是死亡。這種死法雖然全無痛苦,卻可殺人滅口於無形,也難為那下手之人能夠想得到。
「還請即墨姑娘出手相助,以後但凡姑娘有所吩咐,弱水國上下無不聽從!」鄭重地沖著即墨無心拱了拱手,冰徹此時再沒有了一國之君的半點架子,連帶著先前對她的那點懷疑也是蕩然無存。
經過剛才的那一番對話,他大概也算了解了即墨無心的手段,既然能把病症說得如此詳細,想來也是能夠醫治的。他幼年登基,母后對他的照拂不容忽視,可以說,沒有太后就沒有現在的他。而今眼看生母遭此大難,為人子女的,說什麼也要儘力一救。
微微一笑,即墨無心一邊提筆寫著藥方,一邊頭也不回地應道:「皇上言重了,無心治病救人從來都是明碼標價,只求一諾千金,余者分文不取。」
「一諾千金?」略感詫異地挑了挑眉,冰徹正待細問,卻見那女子抬手便將寫完的藥方甩了過來:「報酬之事,等把太后治好再詳說吧,現在,還請皇上派人將這些藥材抓來,無心親自為太后煎熬。」
一眼掃過手中的藥方,只見入目不過是些常見之物,冰徹的眉心便下意識地蹙成了一個川字:「即墨姑娘,恕朕直言,光靠這些就能將太后救醒了?」如果是這樣,也未免太過兒戲了。
「當然不是。」將手重新攏回袖中,即墨無心開始在屋裡緩緩踱步,目光中似有若無的銳利宛若暗藏在刀鞘中的利刃,不著痕迹地寒光凜冽:「我說過了,千夜沉眠須得以香為餌,以血為飼,這些藥物只是為了防止太后因身體太過孱弱而吃不消之後的除蠱過程,要將蠱蟲徹底驅除,我還需要下蠱之人的心頭血和所使用的香料。」
「那這麼說來,還得找出下蠱之人?」一直靜立一旁的皇后在這時沉吟著開口,明艷華美的容顏之上儘是愁色:「這後宮如此之大,找起來可實在是不容易啊。」
「再不容易也得找!」厲喝出聲,冰徹方才光顧著憂心太后的病情,倒是忘了還有這麼一茬,此時聽得提起,那滿心滿眼都透著憤怒:「膽敢對太后出手,朕倒想看看這個人是不是有天大的膽子!莫說要取心頭血,縱是千刀萬剮也死不足惜!」
帝王之怒,委實非一般人可以承受。在冰徹的幾句狠話出口之後,屋內的一眾人等都是不自覺地顫了顫身子,垂下頭,再不敢多言一句。只有即墨無心,雖然面上保持著冷眼旁觀的模樣,實則卻將屋裡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收入了眼底。
「皇上,」一圈巡視下來,她忽然笑吟吟地出聲,眉宇之間光風霽月,一派超然物外的雲淡風輕,似是全不將天家氣候看在眼中:「無心已知這香料是什麼,如果皇上信得過無心,不妨就將太后交給我,無心保證,不日定當還你一個康健無比的太後娘娘。」
這些皇室中人明爭暗鬥的戲碼她可沒有興趣參與,一旦讓冰徹著手查辦此事,誰知道還要生出多少事端來。她只是來救治太后的,其餘的,她不想管,更沒有那麼多時間用來浪費。
想了想,冰徹自然也清楚其中的出入,反正只要能救治太后,這下手之人也鐵定逃不了。主意既定,他答應地就很乾脆:「好,那就有勞即墨姑娘了。」說著,他又轉頭對冰凜道:「凜兒,日後即墨姑娘在宮中的相關事宜就由你負責打理了,千萬不得怠慢,知道了么?」
「是,父皇放心,即墨姑娘是兒臣的救命恩人,但凡有所驅馳,兒臣莫敢不從。」恭聲應下,冰凜的後半句話卻是對著即墨無心說的:「距頤年殿不遠的歆蘭宮已經收拾好了,即墨姑娘隨時都可前往歇息。」
「多謝太子殿下操勞,那無心就先過去配藥了,一會兒再來為太后症治。」微微頷首,即墨無心也沒有行禮的打算,只找了個小宮娥帶路就轉身出了殿,徒留下冰徹等一眾皇室成員在太后床前大眼瞪小眼。
「皇上,這即墨無心也太沒禮數了些,竟然……」素來受寵的淑貴妃語帶嬌嗔地出聲抱怨,卻不料話還沒說完就被冰徹揚聲打斷,直駭得她渾身一顫。
「住嘴!」凌厲的眼風依次剮過在場的人,冰徹的嗓音冷沉如冰:「都給朕聽好了,即墨無心是朕特意請來的貴客,誰敢動那些不該有的心思,自己掂量好了下場!」
他,可是再不會姑息養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