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摯友

太陽徹底落山，最後一絲血腥氣被山風吹散。

喧鬧的學校再次歸於沉靜。

時不時有歸巢的鳥兒，連成一條線，掠過天邊。

乙骨將重傷倒地的真希、狗卷和熊貓拖到教室，等著救援隊的到來。

做完一切，他疲憊地靠在牆邊，朝著夏油傑逃跑的方向凝望。

剛剛那一戰，自己雖然沒能夠將夏油傑徹底擊殺，自己也沒有餘力繼續追擊。

但是有一點他可以確定，沒有掌握反轉術式的夏油傑絕對活不過今晚。

念及此，力竭的乙骨這才放下心來，喃喃著里香的名字，闔上雙眼陷入沉睡。

噗通——

遠處的院牆一角，夏油傑重重癱坐在地上，沉重地喘著粗氣。

乾涸的血液模糊了他的臉。

他捂著肩膀，口中滿是不甘心。

「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得到手！」

有鳥啼傳來，他望著遠處天邊的最後一絲餘霞，也像在看著自己所剩無幾的生命。

塔塔塔——

寂靜的走道內，一陣腳步聲響起。

夏油傑忍住蝕骨的疼痛，強行擠出一抹笑。

「你來得真慢！悟！

想不到最後會敗在你的手中……哦不，或許我早該想到的……」

靜默片刻，夏油傑沉重開口。

「我的家人……都平安無事嗎？」

五條悟站在原地，古井無波的天藍色瞳孔中不難看見幾分痛心。

這是與自己並肩作戰了數年的摯友，也是為數不多能和自己交心之人。

如今卻被迫站在對立面，要親眼見證對方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面對只有最後的問題，五條悟緩緩開口。

「每個傢伙都成功逃走了，

京都那邊也是你下的指示吧？」

聽到五條悟如此回答，夏油傑這才放下心來，嘴角的笑顯得更加真誠。

「是啊，跟你不同，我這個人很溫柔……」

他停頓一下，話中帶著「我終於勝過你幾分了」的語氣。

「你送那兩人過來，是以他們會被我打倒為前提，用來當作乙骨的引爆劑，對吧？」

五條悟不置可否。

「這一點我相信你，不會毫無理由殺害年輕術士。」

「信任么？」

夏油傑愕然，「我還有值得你信任的地方嗎？」

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將乙骨的學生卡丟到五條悟懷中。

「原來小學那件事也是你搞的鬼？」

「是啊！」

「真受不了你！」

一別數年，夏油傑的生命盡頭，兩人之間的對話竟有了當年互相調笑的感覺。

「……最後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就是討厭猴子！

但我並沒有連同高專的人也一同憎恨，

只是……在這個世界里，我無法打從心底笑出來。」

光是回想起地牢中菜菜子和美美子兩人驚恐的雙眸。

夏油傑就始終無法對普通人升起任何好感。

當時的她們還是只沒有任何傷人能力的孩子，卻被那些猴子當作洪水猛獸。

曾幾何時，他也堅定地認為咒術師保護非咒術師，是理所應當的。

然而當自己親眼見證咒術師們所經受的苦難之後，他才發現當年的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傑……」

五條悟銀白色的頭髮遮住雙眼，說出的話也帶上幾分哭腔。

他走上前，就如同昔日，與自己的摯友如此靠近。

「還會再見的吧？」

夏油傑驚訝過後，便是釋然一笑。

「你最後好歹罵些詛咒的話吧！」

話畢，他重重地低下頭，最後的氣息消失殆盡。

一代特級咒術師，夏油傑，就從此隕落。

……

2018年7月。

「夏油，你說我的實力和幾根宿儺手指相當？」

漏壺面上碩大的眼皮耷拉著，眸中儘是玩味之色。

語氣中卻裹挾著強烈的期待感和瘮人的殺意。

聽到面前這個特級咒靈的提問，「夏油傑」回過神來，漫不經心開口。

「客氣地說，也就八九根左右吧。」

敷衍完漏壺，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此刻的夏油傑，也就是存活了千年之久的詛咒師，羂索。

在吞噬掉夏油傑的大腦後，百鬼夜行那一天，原身與凌問交鋒的回憶自然而然被全盤接收。

從機械丸那裡得到情報，今年的咒術高專東京校，會入職一個龍國來的咒術師。

不巧的是，那個咒術師，名字也是「凌問」。

其深不可測的實力，以及令人頭疼的領域效果，都讓此刻的他一個頭兩個大。

只能希望不是同一個人了。

聞言，漏壺面上透出狂喜，身體下意識地探到羂索身前。

「足夠了！把『獄門疆』給我！

我要把它納入我的收藏！」

店中雖開著空調，空氣卻燥熱難耐。

一陣陣熱浪，在有限的空間涌動。

十幾具燒成焦炭的屍體雜亂地散在各處，死狀極慘。

「相對的，五條悟，就由我來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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漏壺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漆黑的牙齒，頭頂的富士山噴發出熾熱的火焰，眼底凶光大盛。

下一刻，踉蹌著爬到店門口的服務員，呼救還沒來得及喊出，橘紅的火光亮起，將其徹底吞沒，唯留一地焦骨。

「對了，還有一件事！」

漏壺，陀艮與花御剛要起身，就被夏油的話打斷。

「還有什麼……」

不耐煩的漏壺瞥了他一眼，心中只想儘快將五條悟封印。

然而，看到夏油臉上的鄭重，它愣了愣，皺了皺眉，重新坐回原位。

夏油雙手交疊，托著下巴，掃視了一眼面前的三個咒靈。

「龍國會過來一個咒術師，你們最近防範著一點，不要太過張揚。

對方的實力現在也並不清楚，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舉妄動。」

說著，他深深地看了漏壺一眼。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它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你們也不想我們的計劃被打亂吧？

可不要死了，咒靈……」

……

夜晚，皎潔的月光灑在山林中，照亮了漆黑的盤山公路。

兩束明亮的車燈由遠及近。

駕駛位上的伊地知目不斜視，後座上的五條悟卻若有所思。

「離跟校長見面的時間還有一會，

我們順路接完龍國的凌問老師之後，還要去別的地方嗎？」

五條悟雙手抱胸，拒絕道。

「不用了，就偶爾提前到一下吧。」

說完，他將頭靠在車窗上，準備休息一下。

忽然，外界傳來一股極其邪惡的咒力。

他之前對付過的咒靈和詛咒師身上散發的咒力，與自己現在感知到的完全不能相比。

「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