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碗手擀麵(五)
下了樓,溫暖就看見正拿著手機自拍的蘇貝克,黑色的大v領馬海毛上衣,裡面真空,顯得他的皮膚透亮的白,他把頭髮用一隻毛筆隨便的攏成了一個鬆鬆的髮髻,下身隨意的穿了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光著腳坐在沙發扶手上。
太陽光穿過窗戶照在他冷白調的皮膚上,反射出了耀眼的光……溫暖慌忙搖了搖頭,輕咳一聲。
「蘇貝克,你就穿成這樣跟我進山?這天氣,你也不怕被凍死?!」蘇貝克輕輕的從頭上拿下毛筆,晃了晃頭,一頭捲髮就這麼散落下來,手機往沙發上一扔:「就問你,我長發的樣子好看么?」
溫暖抓起沙發上的外套往旁邊兒一扔,手伸到蘇貝克的腰上「你要是女的,我也許研究一下好看么,一個臭老爺們兒,好看能抗凍?能頂飯吃?」臉湊到蘇貝克近前盯著他的眼「蘇貝克,你不提我還真想不起來,大學欠我的飯錢現在也該還了吧?」蘇貝克還是老招式,抓住中指往溫暖手背上掰去,只聽啊的一聲大叫,溫暖退到了安全距離。
溫暖坐在沙發上,左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蘇貝克過來,蘇貝克白了他一眼,站著沒動,溫暖又拍了一下,露出了招牌大白牙,蘇貝克一屁股坐在溫暖手上,壓的溫暖齜牙咧嘴,抽出手賠笑道:「貝克,我們要去找林覺卿的兒子,方向現在我沒有確定,得起一卦,你先去樓上把換洗的衣服收拾好,你身上這件衣服就別穿了,領子那麼大,不抗凍,一會兒我叫你你就下來,我們一起去。」
溫暖雙手掐著蘇貝克的細腰,把他舉到樓梯口,蘇貝克識趣的嗯了一聲往樓上走去,溫暖轉過身沒有動,像是在原地等著什麼發生。只聽見樓上咚的一聲,之後是蘇貝克一陣鬼哭狼嚎,溫暖捂住嘴壞笑著跑到客廳沙發躺下大笑。
溫暖正在為自己成功讓蘇貝克被周伊依變成的狼撲倒得意的一瞬,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走走走,游游游,無災無難度春秋,都道逢人說好話,偏要開口讓人愁……人道渺渺,仙道茫茫……無量天尊,徒兒,開門來……」
雖然已經冬天了,這人卻穿著單衣,是粗布衲衣,那瘦小枯乾的身材讓道袍顯得特別寬大,本來就不多的白髮在頭上梳成一個很小的髮髻,裡頭插了一根銀簪,再一看臉上一撮山羊鬍,肩上背著個看不出原色滿是油的挎包,手裡拎著個酒瓶那小指翹成蘭花指,指甲很長,看那站不穩的樣子像是剛喝完。腳上蹬著個雙臉鞋,鞋幫上隱約綉有雲紋,一隻鞋的鞋幫子還被穿著白色布襪的腳踩塌了,那布襪都快磨破了。
溫暖快步跑過去一下抱住了來人「師父,您怎麼來了?雲遊您也沒跟我說幾時回來,您說該見面時就會見面……」老人打斷了他的話「還是這麼磨嘰,一點都沒變,婆婆媽媽你是像誰呀?你爺爺當年可和你不一樣,嗯,他可是一棒子打不出個屁來!你們老溫家就是出這樣沒出息的貨啊。」
說著推開溫暖獨自坐在門口的太師椅上,一抬手把白酒瓶子扔在了馬路對面的垃圾箱里不偏不倚,拍了拍手,雙目炯炯有神的瞪著溫暖,溫暖就傻愣愣的滿眼小星星的看著老人。
老人向溫暖招了招手「過來。」溫暖跪著爬到老人腳邊,老人雙手捧著溫暖的臉,眯著眼看了一會,又閉上眼「今早我起床卜了一卦,料你遇到了困難,正巧我雲遊也走到了你門前,誰讓你愚笨的現在都沒怎麼學好卜卦……我過來還就看見你屋裡有個怨魂躲躲閃閃的,你說說,是個什麼情況?」
溫暖介紹了一下林覺卿的情況,老人連連點頭,「這件事也真是難為你,剛剛你是不是想放棄起卦直接入山了?」
溫暖點了點頭,他把屋裡最好的茶沏了一茶缸兒,送到老人面前。
老林頭兒遠遠的看見這個老道就躲得遠遠的,在他眼裡這個人和他看見的人都不一樣,發著金色的光芒,以為是鬼差什麼的所以直接就跑到衛生間里蹲下來,生怕進來捉他。
這老道名叫柳如煙,人如其名兒,基本上不知所蹤,未見面兒先聞到味(辣眼睛),人稱赤眉道人,知道他的人沒有嫌棄他穿的臟、脾氣臭的,都很尊敬他老人家。
溫暖和他也只是師徒相稱,沒有真正的奉茶跪拜,所以溫暖除了家傳的道術就是和同行學過的幾手蒙人用的套話兒,卜卦是欠些火候。
實際上溫暖是打著一邊裝著算卦一邊去公安局找同學幫忙收集戶籍信息尋人的主意,但沒想到居然師父回來了,溫暖知道師父是吃軟不吃硬,所以屁顛屁顛的又沏茶倒水忙的不亦樂乎。
柳如煙朝著衛生間的方向一指「溫暖,把事主請出來吧,我給他測字,看看他要找的人在哪。」老林頭聽見這話馬上出來,站定給柳如煙行了一個大禮,說:「老神仙在上,小子有禮了。」柳如煙說:「還算懂規矩,坐下說一個字,我給你看看。」林覺卿坐下說:「暄,一個日字旁邊一個宣傳的宣。」
溫暖拿出四寶放在師父面前,柳如煙翹著指甲老長的小拇指潤筆后在宣紙上迅速的寫了這字,說:「暄字左右各一個日字,陽氣正旺,此人就在人間,右面是個宣字寶蓋兒代表此人就在家中坐,日字兩面個一橫兒,是說此人生活無憂,嗯,我來開一卦測個方位。「
說著閉上眼,拇指在食指中指無名指的指節上快速輪番的點了幾下以後,睜開眼說:「此地東方有一小山,此山可以摩雲,你要找的人就在此山之下,此村是梨花兒盛開之地,嗯,沒錯溫暖,下午就過去吧。」
溫暖說:「師父,既然來了您就別走了,樓上我給您騰出來一間屋子,您住一段兒再走,我想好好跟您學學些真東西,也不愧對列祖列宗。」老人沒搭話,就一盤腿坐著,溫暖用手試了試鼻息,發現是睡著了,就輕輕的轉過身,和老林頭兒招招手,一起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