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我就是韓妙染
畫紙的圖樣,皆是人物事件。
這些都是白豌為記住事情,特意請教洛文祺所作的。
萬炎驚異於畫作中蘭葉描的流暢線條,富有韻味的形象動作,實在有「窮丹青之妙」。
他呶呶道:「先生??那京郊別院的流水壁畫,是否你所作?」
「是又如何!」
白豌並不覺得那算什麼驚世之作,山外有山,世間厲害畫師比比皆是。
萬炎恭敬拱手,被這人震撼。
明明右手殘疾,左手半殘。在雙目近乎失明被人囚禁的情況下,竟然能畫出那樣的畫作。
眼前的人是真正的驚才絕艷,非尋常畫師可比。
「先生,在下佩服!」
白豌差點笑出來:「先生?什麼先生……後生,我不會生孩子!」
會書畫之人皆都讀過聖賢書,這分明是在諷刺。
萬炎氣的臉色鐵青:「先生——」
白豌懶得理這無良無恥的敵國將帥,小心翼翼的將洛文祺掉在地上的手指收起。
他摸索半天從靴子里拿出藥膏和繃帶,當著眾人的面治傷,驚的周圍士兵一愣一愣。
萬炎心裡一悚。
這畫師還真什麼都不怕!
可是,他捨不得這人才華。尤其那畫作之中的東西讓其想起了多年前的畫聖韓妙染。
萬炎見這人如此關心洛文祺畫師,了解其情誼深重。
他嘴角微翹,謙恭姿態:「若先生肯為玄璃作一幅畫,我就會放了洛文祺。如何?」
用強硬的方式,看樣子毫無結果。
反正只要這畫師為玄璃畫了一張,不論如何說都是背叛了大贏,之後歸順便容易的多。
帘子里的其他才子畫師們都默不作聲的看著白豌。
只要肯答應,那就是大贏的叛徒。
會如何抉擇?
白豌沉默著,冰冷指尖握住手中洛文祺的斷指。
半響,淡淡吐出一句:「一個不夠,你把帘子後面所有的文人和畫師,和抓來的這些女子們也都放了。」
萬炎頓了一下:「先生,你這是得寸進尺!」
白豌嬉皮笑臉的:「將軍不知,我還有諢身份是痞子。向來得寸進尺,從來不做虧本買賣。大不了,就殺了我!」
周圍玄璃軍面色發白。
這世上還沒有幾個人敢和萬將軍如此討價還價。
萬炎卻是沒有生氣,只皺著眉:「先生憑什麼以為,你的一幅畫可以換那麼多人?!」
白豌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幾分凄厲和心如死灰。
「韓某乃是當年先帝親賜的畫聖,后經殘疾變故化名白豌重入畫院!」
「先帝批賜韓某一幅畫價值千金,可比肩奇珍異寶。如今換些人命雖然孬了些,也算有所作用吧!」
……
「我就是韓妙染,那個嗜畫如命的瘋子。」
這幾個字擲地有聲。
那帘子後面的畫師們不禁目瞪口呆。
那個去世多年,深居淺出的畫聖韓妙染竟然還活著。
畫壇皆知他少年時期就驚才絕艷,三畫聖中是最早一個被賜封名號,表字,府邸,甚至特批可隨時外出作畫的奇人。
其死後,當初遺留民間的任何一幅畫作價值更是水漲船高,價值不菲。
他的名號實際比洛文祺、凌書墨更加賦予傳奇色彩。
就算不信也能經得起細想,什麼人可以在右手殘疾的情況下,用左手考入畫院。
這人竟然可以隱姓埋名,從頭再來?
聽清楚了這人自信言語,萬炎像被雷擊中了似的:「你是……奚夢居士!」
手中紙張一下掉在地上。
萬炎明顯被說服:「就知道只有韓先生能畫出這樣驚世之作!」
白豌無奈苦笑。
沒有想到,承認自己身份的時刻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因為,他身上頂著一個先帝賜封畫聖的名號。
大贏三畫聖這個名號,最早就是從他這裡開始的,凌書墨和洛文祺都是在他假死後被賜封的。
所以,子辰五年後看到他不能畫,才會那般心痛。
罷了!罷了!
「我畫這一幅畫……」白豌輕輕一嘆,眼中萬千寒冰。
他墨色的眼睛里彷彿有無數陰霾,凄厲慘叫。
「有三個條件。」
萬炎對有大才之人是與旁不同的,韓妙染的畫重現天日這件事,可震驚畫壇。
於是,他稍稍一想便答應了。
第一,白豌要在京城城門口旁的城牆上畫成壁畫。
第二,殿內所有殘疾樂人,畫師和女人們都要放出城。
第三、要所有城內原本投降的幾百守軍,護著他畫的這幅壁畫。
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特別。
萬炎只覺得,這人大概是想要重現天日,需要讓眾人欣賞到他的絕妙畫作才提出這樣的要求。
事後,白豌被單獨關在殿內的一處房間。
當夜他就開始畫起了小樣,精心勾勒。
……
許是上天垂憐,翌日竟沒有下雪。
「天亮了呢!」
這是大贏京城淪陷以來,第一個晴日。
滿城狼籍,屍橫遍野。
多少人食不果腹,閉門不出。
這種山河破碎的哀傷,只要見到,就會深切悲痛。
白豌被押著走到大贏城牆的旁邊,看著萬炎給他準備的一切。
他要下了一大塊的牆面,按照章法分了好幾個區域,再用垂直中線分出了高度和比例。
得益於失明時期的精益求精,他粉本小冊的畫稿十分細緻,色標也分門別類。
如今已經復明,速度比尋常畫師快得多。
起稿於壁,爛熟於胸,盡心而畫。
只是,白豌是韓妙染畫聖之名不脛而走,為玄璃作畫的傳聞也漸漸在京中傳揚。
廢京城的人得知后,無不是對其多有苛責唾棄,罵聲一片。
更有甚者拿著臭爛東西朝其砸去,幾乎日日夜夜都有膽子大的大贏人找麻煩。
幸好討要萬炎派去的那些舊時大贏守城軍護著些,才避免遭難。
「吶,小白。你為了救我們給玄璃軍作畫,還在京城城牆上。這會名聲盡毀啊!」
洛文祺手上纏著繃帶,看著披著披風在寒風中畫壁畫的男子,痛心疾首。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白豌竟然會承認韓妙染的身份畫毀名之作。
對畫師來說,如此失去了名……
這比死,更難受。
這邊,白豌卻是自己調著泥和色彩,沒有回應他說的話。
不言,不語,不難過,不解釋。
手中畫筆如絲綢般在牆上流暢線條。
起!承!轉!合!
突然,白豌將自己頭上被百姓砸的爛簸箕取下來。
上面還帶著絲絲血跡,糞土沙礫。
只見他慘笑一聲:「如果子辰在,該有多好。他一定會相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