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能不能,就在我的面前哭一場

第216章 能不能,就在我的面前哭一場

定州軍州事府邸。

凌書墨一回到府就被人匆匆叫走。

他是個文官,雖然武藝比不得厲害的武人,僅僅閱卷也實在繁忙。

營帳子里的人佩服其之前守住了定州,紛紛敬佩有加。

這日,他便要處理離開多日的公務。

安排救回來的大贏兵工匠,計劃製作工具和武器與宋遠山的鄭州軍一同收復兗州。

若真的收復了,那就洗去了之前大贏三座城池被割讓的恥辱。

夜色中。

白豌身披白色披風走在前面,定定眺望遠處軍士。

「大贏不少厲害的兵工匠俘虜都被救了回來,看來收復兗州並不容易。」

以他對子辰的了解,如此大費周章的救人計劃,一定非尋常戰事。

「白公子,大人說您畏寒不宜呆在營帳。特命末將帶你去府邸客房休養。」有戎裝人拱手道。

「叫什麼公子,叫老大!」白豌立住了腳步,神情好笑。

那將士一驚,細細打量了一下面前人,猶豫了片刻。

白豌一字一句的說:「許久不見,你這王胖子怎麼就成末將了,混的不錯?」

王森臉上驚訝萬分。

很顯然,如今的白豌氣質已經是一名翩翩文人公子模樣。

他白衣勝雪,眉目清雅,面色有些蒼白,文人氣息濃重的恍若一汪冷湖,端的是氣質高華。

兩年前,卻是那坑蒙拐騙的痞子無賴,實在判若兩人。

「原來是老大,都以為你已經死了。活著真好!」王森驚喜的將其熊抱了個滿懷。

「咳!咳!住手,骨頭斷了!」

白豌只覺得自己肋骨都要被這胖子勒斷,直接給人踩了好大一個腳。

「疼!」

王森擰眉間,傻呵呵的鬆手。

所謂王森,其實痞子諢名叫做王胖子。在白雲城的痞子圈,他可是人盡皆知的白豌狗腿。

但凡是坑蒙拐騙的事情,有白豌一口唾沫,就一定有陳二的爪子,王胖子的腳印。

「凌大人說要安排貴客去府中休養,想不到卻是老大你。」王森撇唇笑。

白豌頷首,卻不見得面色多麼高興。

「你從了軍,那白雲城其他人呢?」

這……

當日鄭州城被割讓,白雲城的富商官宦連夜出逃。而來不及逃跑的平民百姓,多半遭到燒殺搶掠。

王森感念當年白豌曾救過他娘親性命,便去尋了白老爹。

沒想到,眼睜睜的看著白老爹的茅屋被燒,錢銀被搶。

白豌背脊突然就有一股冷意竄了上去:「屍……屍首呢?」

「不知道,當時逃的匆忙。事後回去,已經成……成灰了。」王森唯唯諾諾說。

白豌只覺得手腳有些軟,提不起一絲力氣。

但是馬上想起來,就算人死了也不可能半點燒焦的屍身都沒有,只剩下灰。

鎮定……

白豌迅速又問:「其……其他人呢?」

「孔縣令和陳捕快因為不降玄璃,自刎了!」

「百日軒和牡丹舍被洗劫一空,東家都被斬了首!」

「百花閣的姑娘們都被欺辱……死了!」

……

「運氣不好的狗子他們當時被砍了,我們幾個活著的就直接逃到定州,入伍從軍,誓要殺了這幫玄璃雜碎!」

白豌艱難的闔目——

如果不是玄璃入侵,他們這些痞子兄弟頂天也就是因為坑蒙拐騙坐幾天牢房,緣何會被屠戮。

他基本可以想象到,玄璃侵佔的時候,是如何將路邊假扮乞兒的狗子屠殺,鬥雞的猴兒斬首……

死了多少人,憑什麼呢?

哪怕是不學無術的痞子,也是大贏人啊!

「王胖子,你得好好活著!」

王森扯起公鴨嗓,目光篤定:「自然!老大說過好死不如賴活著,打不過一定要跑著說好漢饒命!」

白豌抬起頭,目光莫名的複雜。

對上這人一身戎裝,只覺得世事無常,物是人非。

當天夜裡。

白豌便被送去了府邸,在臨時的院子里住著休養。

他如今畏寒,扛不住營帳。可相較於此前的風餐露宿,刑罰牢獄,這裡簡直就是天府。

這屋內放了好幾盆的炭火,沒有血腥,也沒有潮濕泥水和殘羹剩菜。

他恍如隔世……

彷彿昨日就還在淪陷城池中艱難求存。

「老大,你先好好休息。屋內已經放好了炭火,若有什麼需要可通知我們。」王森恭恭敬敬的說。

白豌茫茫然,看了眼自己手腕傷:「我想沐浴。」

洗去一身逃亡血污……

洗去凄風苦雪,傾頹時日。

說罷,便有人將木桶等提到門前,虛虛闖入。

如今州府為守城開銷拮据,是沒有幾個侍女和下人的,官宦一切都要親力親為。

白豌也不喜歡有人伺候,桶里灌好了水,便將人遣下去。

熱氣蒸騰的皮膚緋紅一片,青絲上不斷被水珠柔緩滑過,身上的傷和血痂越發清晰。

白豌閉上眼,有些神情恍惚。

不知為何想起了七歲那年遭遇船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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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掉入水中被無數叔伯托舉傳遞,最終放在一個木盆中活下來的場景。

那時,自己是被無數人寄託希望活著的孩子。

若七歲死於水中,後續一切也都見不到了。

看不到國破家亡,見不到血染京都。

突然,白豌就把自己浸入水裡,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

從胸部開始……

然後,是肩膀和脖頸,最後是頭頂……由下而上的淹沒……

一聲嗚咽,心口有沉悶的空氣壓在那裡,越發沉痛。

月懸當空,夜色濃重。

「阿白,你這是作甚?」

熟悉聲音不斷接近,在把自己從窒息中叫起來,把人從水中拽起身來,

凌書墨實在驚異於這人,如此胡鬧。

白豌緩緩睜開眼,只凝望著身旁的黑衣男子,有些茫然。

「子辰……」他呆了一陣子,似乎想笑。

「我如今復明,卻只能見到亂世混沌,流離失所,物是人非,活著不易,無能為力……可悲……可悲……」

凌書墨瞧著其秀逸的側面浸入水中,一雙似有生死無畏的眼迷濛如夢。

看不清表情,卻只覺得這人單薄清寂的身體,在水中淡墨悲歌。

這是白豌少有暴露怯弱的失態。

尤其,他面頰上泛著紅暈,眼中凄愴。

凌書墨若有所思,無奈一嘆:「你常心懷心事,卻不宣於口。能不能,就在我的面前哭一場?」

從小青梅竹馬,心有靈犀。

他知道阿白是一個表裡不一,極其會掩飾自己的人,也從來不會示弱。

可不論在別人面前如何,在他凌書墨的面前是不需要遮掩的。

「你就哭一場好不好?」

可是,子辰……

哭,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啊!

白豌瞧著他,淡淡仰望著,手指觸及面頰。

「我想看到街頭巷尾,恢復昔日繁華……」

「我想看到白老爹和大家好端端活著…」

「如今,上天既然讓我活著,那我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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痞子,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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