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離開

當涑姬躡手躡腳的回到閣樓上后，重重的舒了口氣。***

嬉笑著關上門，轉身回到床邊。

轉身的那剎那，涑姬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嵐……嵐姨，怎麼還不休息？」

嵐姨嚴肅的看著涑姬，語重心長的說，「公主未安全歸來，老奴豈敢早早休息。」涑姬訕笑，「這樣啊……」

走到嵐姨身旁，涑姬拉住她的衣袖，輕輕搖晃，「嵐姨，不生氣了嘛，漓兒誓以後絕對不會這樣了。」

看著和昔日以美貌揚名韓國，后被國君收入後宮的夫人如出一轍的容顏，嵐姨就是有天大的火氣也不出來。

嵐姨突然生出一個瘋狂的想法，看著涑姬不自覺開口道，「公主，為何不放下仇恨，平凡的生活？我想國君和夫人也希望公主如此吧？」

涑姬苦笑，她也想過放下仇恨，可是每當午夜夢回夢到父王母后的慘死，她就心痛的無法呼吸。心中的聲音一直告訴她，要復仇！

「唉，老奴明白了。」說完嵐姨就轉身離開。

涑姬未語，她卻看清楚了涑姬眼中駭人的恨意。

銅鏡中的女子似笑非笑，明眸皓齒，芙蓉面。

把玩著手中的簪子，涑姬扯著笑容道：「代兒，我做錯了么？」不想代兒聞臉色一白：「公主，這……」

「罷了，罷了。」涑姬揮手示意代兒退下。

「公主……」代兒怯怯道。

涑姬起身走到床榻處，素手輕揮，紅紗緩緩落下。

「你也下去吧。」涑姬疲憊的聲音透過紗帳傳到代兒耳邊。

「諾。」

透過紗帳，涑姬隱約看到代兒緩慢走去房間。

美人如花，可惜早隕。

世人皆知韓國清夫人，天香國色，名揚天下，更知其歌喉第一，宛若芙蓉泣露。殊不知，韓國夫人舞姿更為一絕。一舞訂終生，說的也許就是她，傳聞只因一舞摘星，而被韓王安招入王宮，後來此舞被韓王命為驚天舞。

當初尚且年幼的韓國小公主簌漓，每天最愛的也就是纏著母後學舞，只是年幼的她並讀不懂大人眼中的悲痛。

簌漓公主撅著小嘴，不滿的看著自己的母后，「母后不疼漓兒了。」

然後，清夫人並沒有顧得上愛女。

天色乍暗，遠處的廝殺聲已經清楚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中。清夫人面色灰白，她知道，城池已失守。

頓時覺得天旋地轉，摔坐在了地上，看著年幼的女兒，撐起最後的笑顏道，「母后可以給漓兒跳舞，但是，漓兒以後要乖知道么？」

年幼的簌漓並不知大人的絕望，快速點點頭，歡笑道，「漓兒答應母后就是！」

清夫人望向遠方的天空，爾後用最後的力氣站了起來，喝了一旁早已備好的毒酒。

夫亡，妾絕不偷生，唯有一死明志。

「母后！！」匆忙趕來的太子，只見自己的母親飲了毒酒，想要阻攔卻已來不及。

清夫人露出最美的笑顏，「快，帶著漓兒趕緊走！」

「不行！母后要同我們一起離開！」太子痛哭，剛剛失去父王難道還要讓他失去母后么？

清夫人隨風起舞，每一個動作都用了十足的力量，簌漓覺得那是她看過最美的舞蹈了。

「快啊！快走！！」清夫人已毒，痛苦的倒在地上，大聲喝道。

太子痛苦的扭頭，抱起一旁的幼妹急忙往宮外走。

天真的簌漓仍不知生了什麼，無辜問道「王兄，母后怎麼了？」看著幼妹純真的小臉，太子眼中全是掙扎。

剎那，簌漓終於明白了。

掙扎著想要回去，卻被太子緊緊抱著動不了，失聲痛哭道「王兄！我要母后！我要母后！我不走，我不走……」

竭盡全力想要掙脫太子的禁錮，可一切只是徒勞。

次日，涑姬從睡夢中醒來。

代兒剛好走進屋內，將紗帳一層層收起。

這一覺涑姬睡的極其不安穩，夢裡她又回到了韓王宮，血染長空，金戈鐵馬。涑姬從床榻上坐起來，只覺得頭隱隱作痛。她揉了揉額角，詢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巳時三刻了。」代兒取下屏風上的衣衫披到涑姬身上，「天涼，公主小心些才是。」

涑姬點點頭，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以後就別喊公主了，省的落人口實。」

「諾。」代兒站在涑姬身後，捻著衣袖。

涑姬眸中似有無限雲層升起，若隱若現什麼都不看清。

寬袖紅袍，襯得涑姬膚如凝脂，輕輕推開雅間的門帶進少許香氣。她緩步在秦轍面前坐下，羞怯一笑：「涑姬來晚了。」

秦轍笑道：「無妨，不過可是要罰酒的。」說完還親自為涑姬斟酒。

蒙恬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繼續喝酒。

酒並不是烈酒，涑姬喝太急不小心被嗆到，咳的面色緋紅。代兒輕輕拍打涑姬背部，眸中全是關切。

「擾了公子的興趣，涑姬真是不該。」涑姬臉色紅。

秦轍按下自己想跑到她身邊的衝動，飲盡手中酒，「是秦某考慮不當才是，不該給涑姬姑娘喝酒。」

涑姬鼓起勇氣問：「涑姬以茶代酒可好？」

「當然。」秦轍愉悅道。

涑姬和秦轍聊了許多，二人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期間繞是不太理涑姬蒙恬也說了不少話。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縱然有諸多不舍，涑姬卻不得不回去了。

「以後秦某若能在來齊都，必會去拜訪涑姬姑娘。」之前秦轍不止一次說到替涑姬贖身，可都被她委婉拒絕。

涑姬抿緊朱唇，「不知秦公子何日啟程？涑姬定會相送。」

秦轍若有所思的打量著她，眼中有絲黯然飄過，「明天一早。」

他來齊都已有數日，王兄不止一次催他回去，都被他一推再推，如今已到了不可不歸的時候。

此去經年，再見不知是何日，僅有的不舍也是為她。

齊都雖眼下風平浪靜，但秦轍知道不用多時，此地定會戰火紛飛。齊國將面臨著亡國或強大的命運，不過，以齊國現在的國力想要和秦國抗衡，恐怕餘力不足。

他想要帶走她，尋一世外桃源，避她一世紛爭，只是終歸是他的一廂願。

郎有，妾無意，他怎能強求。

涑姬她們出望月閣之時，天已黑。

涑姬望著倩兮樓的方向，徒然驚出一身虛汗，火光映紅了半邊天，「代兒，那可是倩兮樓？」聲音有著明顯的顫抖。

「好像是。」代兒如涑姬一般，滿臉蒼白，砰的一聲摔坐到了地上。

涑姬更希望代兒回答她的是：不是，然而代兒的回答摧毀了她最後一絲堅持。

秦轍和蒙恬還沒有搞明白什麼事，就看到涑姬瘋了一樣跑開，臉色白，目光獃滯，嘴裡不停念叨著什麼。

「涑姬姑娘！」秦轍生怕涑姬出了什麼事，大喝一聲便朝涑姬追去。

蒙恬則扶起了代兒，用眼神詢問她生了什麼事。

代兒急的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倩……倩兮……樓……走水了？」說完就推開蒙恬腳步蹣跚的而去。

望著代兒的背影，蒙恬眸色深沉，隨後也走向倩兮樓。

倩兮樓前擁滿了人，由於火勢太過兇猛救火的人也不得不停下，若非天降大雨恐怕難以撲滅。

圍觀的人們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走水原因。

「聽說這火是人為的？」一位男子問身旁的一位男子。

「是啊，聽說是一名婦人，只因自己的丈夫整日夜不歸宿便起了歹心。」男子嘆息回答道。

第一位男子又道：「果真是最毒婦人心吶。」

「可不是嘛，這倩兮樓中除了外出的涑姬姑娘，可是無一人逃脫出來，聽說還燒死了不少顧客……」

當代兒推開人群時，就看到涑姬昏倒在秦轍懷裡。

「小姐，你怎麼了？」代兒早已六神無主，因奔跑青絲凌亂的散著。

「急火攻心，昏過去了。」當時涑姬想要衝進火海，硬是被秦轍生生給攔了下來，他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晚了一步將會怎樣。

最後跟來的蒙恬，穩重的說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先把涑姬姑娘帶回客棧吧。」縱然他對涑姬意見重重，可現在她也只是一個失去最後依靠的女子，蒙恬對她的意見早已轉為憐惜。

秦轍點點頭，攔腰抱起涑姬就往客棧走去。

當涑姬醒來的時候，是在馬車上。車內鋪著虎皮，柔軟極了，一旁的香爐里放著她最喜歡的熏香，恍惚之間她以為她還在倩兮樓的閣樓中。

「小姐！你終於醒了！」一旁的代兒看到涑姬醒了高興的歡呼。「小姐昏迷了好幾天代兒好擔心。」說著眼中就有淚珠劃過。

涑姬搖搖頭：「我無妨。」

涑姬絕口不提倩兮樓的事，她以為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的以為倩兮樓還在。

可是，有些疼痛雖不會給你致命一擊，但它會折磨你，讓你永遠無法忘記那疼痛。

看到涑姬眼中無聲的詢問，代兒低頭小聲說：「當日小姐昏迷，代兒束手無策，秦公子提出讓小姐隨他一起離開，代兒就同意了……」代兒不敢抬頭看涑姬，她怕涑姬責怪她的自作主張。

涑姬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嗯，這樣也罷，反正齊都已無我們的容身之處。」

代兒熱淚盈眶的看著涑姬，重重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