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丹景
議事殿中,談論完政事,嬴政便笑似非笑地看著自己的王弟,單手執樽,輕呷一口道:「聽聞阿轍此去臨淄遇到一絕色女子。」
雖是疑問卻用著肯定的語氣,秦轍想,果然是什麼事都瞞不過他,「是的。」
「有空寡人可要瞧瞧到底是怎樣的奇女子。」嬴政全是玩味道。
秦轍苦笑,他倒是想給王兄看,可是現在也不知她在何處。
「哈哈……」他可不記得上次看到阿轍這個表是什麼時候了,看著他那憋屈的模樣,他心裡真是舒暢,「怎麼了?愁眉不展的?」對於這唯一的弟弟,他還是甚是關心。
「路上遇襲,她失蹤了。」秦轍揉了揉額角,一宿未眠頭痛的有些難耐。
嬴政握緊酒樽,薄唇緊抿,誰那麼大膽敢傷他的人。
嬴政輕輕點頭,眼中卻全是異樣的光芒,有些人不想活了他會幫他的,傷他的人,要有本事承受他的報復。
秦轍走在回自己宮殿的路上,恍惚聽到了涑姬的聲音,遙望四周卻什麼都沒有現,不禁笑著搖搖頭,他真是想她想出了魔障,她怎麼會在這裡呢。
秦轍剛離開就有一絕色女子來到他剛剛站立的地方,神色慌張的看向四周,往前走了幾步又重複了剛剛的動作。
「鳶兒姑娘……」一道喘氣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涑姬回看了一眼然後便神色慌張的往前跑,卻不想扯到了背後的傷口,痛呼一聲就摔坐到了地上。
碧兮趕緊跑到她身旁,扶起她道:「姑娘怎麼如此不小心?」
涑姬無力道:「我想回家……」
她的聲音太小,碧兮並沒聽清,當碧兮準備詢問時,她卻毫無預兆的昏迷了,碧兮只得趕緊尋了人把她帶回去。
尋了太醫來看,太醫說她的昏迷只是因為失血過多和緒太過激動,所以才會昏迷的,其他的並無大礙,只要受傷時期多多注意些就是。至於失憶,是因為頭部遭到重擊,只要按時服藥,假以時日一定可以康復的。
送到了太醫碧兮重重呼出一口濁氣,可嚇死她了,要真是鳶兒姑娘生個好歹,她就是十條命也不夠還的啊。
涑姬這一昏迷,足足到次日酉時才醒來。
一醒來她就聽碧兮在她耳邊念叨些什麼,涑姬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聽著,典型的左耳聽右耳扔。
「姑娘,今晚行宮內有宴會呢。」碧兮一臉興奮道。
涑姬倚床而坐,一副興緻乏乏的樣子道:「哦,是嗎?」
碧兮一臉花痴狀,「是啊,聽說是為了淮安王辦的,這淮安王可是我們秦國有名的美男子呢,這場宴會肯定熱鬧!」
涑姬在心裡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勸道:「碧兮也去看看吧,我也很想見識呢,可惜去不了,不如碧兮去等回來講給我聽可好。」
碧兮眼中猶豫不決,她倒是很想去,可是若是被王上現她會死的很慘的。
看出了碧兮眼中的猶豫,涑姬慵懶的打個呵欠道:「受了傷,人也老困,來,碧兮快扶我躺下休息。」
碧兮早已在宮中生活數年,若是連涑姬什麼意思都看不出來,那她就白呆了這麼些年了。
涑姬睡下,那她再去也不算玩忽職守了,畢竟涑姬睡下她就無事可做了嘛。
碧兮高興的把涑姬扶下,然後細心的幫她蓋好了被子才離去。
這邊碧兮剛離去,涑姬的眼睛就睜開了,異樣的光芒從星眸中閃過。
八年前嬴政攻克下韓國后,並未大肆興建行宮,而是在韓國故宮做稍微修建,正因如此才保留了原本韓宮內的幽靜。
一道纖細的身形遲鈍的穿過各種花田,有目的的往一個方向前去。
丹景台前涑姬停住了前行的腳步,驚現宮殿並未換名,看著熟悉的字跡,涑姬眸中閃過銀光點點。
當初原本是要修建丹景台的,但是時常有宮人聽聞丹景台內有人夜夜哭泣,起初並無人信,然而久而久之太多人說就開始有人慢慢信了。後來嬴政下旨停止修建丹景台,卻無人知道為什麼。
推開宮殿大門,涑姬慢慢走進去,
荒蕪了八年,丹景台內早已雜草叢生,地上落的全是樹葉和灰塵。
涑姬越過大殿走向丹景台的後院,剛到後院抬頭的瞬間,突然看到一白衣男子月下獨立,她慌忙逃走。
秦轍原本是在宴會中喝多了酒,出來透氣時卻無意間走到了一荒涼的宮殿。他本是為了尋一安靜之地,此處可不正和他意。
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回看去,只看到一紅色身影。
涑姬姑娘?!
雖只是一眼,但他卻知道那個身影就是她,來不及思考她為什麼會在此就已經追了出去。
那身影像是極其熟悉行宮,不多會兒就甩來了秦轍。
就在秦轍懊惱之際,有兩個宮人從他身旁走過,他攔住問道:「你們可有見一紅衣女子從丹景台的方向跑來?」
兩名宮人唰的一下臉全白了,就連手中的東西也掉到了地上:「丹……丹景……台……」大家都知丹景台鬧鬼,偏偏淮安君又如此問,八准淮安君遇到了。
看到宮人的反應,秦轍又聯想到了平日里的謠,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他才不信鬧鬼這一說呢,只是人心作祟而已。
可是,若那身影是涑姬,可她怎麼會在行宮內呢?若不是,那身影明明就是,難道還有和她身影一樣的女子嗎?那到底是誰?
無數的疑問從秦轍腦中閃過,他搖了搖頭嘆息離開,他一定會找到她的。
秦轍完成行宮內的事後,就火急火燎的往咸陽趕。秦轍離開后的第三天,嬴政一行人就浩浩蕩蕩的追隨而去。
穎川郡至咸陽也不過兩三日的行程,可因涑姬的傷一路行程甚是緩慢,第七日才到咸陽附近的驪山。嬴政下令停下紮營,次日早上再行。
「鳶兒姑娘?快醒醒。」碧兮走上馬車喊睡的正香的涑姬。
幾日的休息涑姬背部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偶爾會疼。一路的顛簸,也因速度較慢而沒有扯到傷口。
涑姬睜開雙眼緩了緩神才坐起身,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問道:「到哪了?」
碧兮拿起一旁的衣服披到涑姬身上,柔聲道:「剛到驪山,王下令停下紮營,明日一早再行。」
涑姬揉了揉額角,顛簸了幾日身體已經快散了,「陪我去走走。」
「諾。」
涑姬走下馬車正好遇到從一旁走來的嬴政,涑姬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卻被眼尖的嬴政看到,無奈之下涑姬只好上前行禮。
嬴政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玩味道:「你很怕寡人?」
涑姬聽后心中猛地一征,連忙解釋:「不……不是的。」
嬴政厲聲說:「是嗎?」
「是……是的。」聲音有著明顯的顫抖,涑姬覺得自己都快站不穩了,還好碧兮在一旁扶著她,不然她鐵定要摔倒。
「嗯,這是要去哪兒?」嬴政看了眼她們二人,詢問道。
涑姬一時沒明白過來,半晌道:「日落西山,此景甚是美麗,所以想到出來隨便走走。」
嬴政看著被山遮住一半的夕陽,道:「是不錯。」說完就拉著涑姬的手往前走去。
涑姬緩過神時,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碧兮早就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涑姬試圖掙脫緊緊攥住她手腕的手掌,微涼的手掌卻不曾撼動一分。
「王,這樣不合適。」涑姬一邊努力跟著嬴政的步伐,一邊掙脫他的手掌。
聽了她的話嬴政停下腳步,回看著她,目光如炬,「怎麼不合適?」
「男女授受不親……」涑姬聲音如蚊。
她才不信她是他未過門的夫人呢,若是,那自己受傷那麼久也未曾見他去看望她,所以她相信那天的話只是他一時興起。
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嬴政說:「你要是願意寡人隨時可以封你為夫人。」
涑姬以為他又是在開玩笑,抬剛想反駁,可看到他眼中的認真,她硬是生生止住了。
嬴政也覺得自己的反常,笑道:「天下皆非王土,更何況是女子,天下女子千萬,並非你一個。」淡淡的語氣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趁嬴政分神之際,涑姬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揉著手腕道:「我知道我並非是最好的女子,所以我不希望擁有絕對的榮華,我只希望能尋得一知心人,十里紅妝,八抬紅轎,風風光光名正順地把我娶進門。」
嬴政眼中有所動容,夕陽的殘輝撒在涑姬身上,給人一種格外奇特的感覺。
良久,涑姬笑道:「驪山風光無限美好,想必王上也不常見吧,不如一起走走?」
涑姬眉眼帶笑,如媚如絲,驚華剎那。
夕陽下,一對玉人相對而立,遠遠望去和諧到不可思議。
當秦轍趕到咸陽時,蒙恬與代兒已經提前一天到了咸陽,按照秦轍的意思一直呆在淮安君府內,等秦轍回來。
一襲黑衣的蒙恬手握一把長劍,身姿很是挺拔,一旁的代兒卻全是著急,在屋內走來走去卻沒有一點兒辦法,宛如無頭的蒼蠅。
見到秦轍進來,火急火燎地跑上前去,「秦公子,有消息了嗎?」
望著代兒滿懷期待的目光,秦轍緩緩搖搖頭,「沒有。」
代兒的表瞬間頹廢,不敢置信的看著秦轍,極力壓抑著自己的聲音道:「小姐去哪裡了?」
秦轍拿出懷中的銀釵,思緒卻飄到遠處,想到了那晚在行宮中遇到的那個身影。
而驪山中的涑姬和嬴政二人卻已到了山中,剛入山他們就被一種奇特的花香吸引,跟著花香來到了一片世外桃源之地,大片的花海在月光散著幽香,花的種類繁多,好多叫不上名的花。
涑姬高興地在花海中跑來跑去,「阿政,這裡好漂亮。」不知不覺中涑姬喊出來親切的稱呼。
「喜歡就好。」他貌似很喜歡她喊他阿政,她喊的時候他就突然有種想把她佔為己有的感覺,連他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涑姬忽然停下了腳步,怔怔的看著嬴政,他也會有如此溫和的時候嗎?他不是一直都讓人有距離感嗎?為什麼此時她突然想要靠近他。
「鳶兒……」嬴政的聲音很好聽,很容易讓人淪陷。
「嗯?」涑姬看著他的眼睛深邃到不可見底,這樣的人心思一定很重。不過也是,聽代兒說他很小就登基了,若非有足夠的心思,他恐怕很難生存。
像是受了蠱惑,嬴政慢慢低下了頭想要一吻芳澤。
就在他快要成功時,涑姬突然猛地推開他,臉色爆紅,隨便找了個話題道:「你今年幾歲?」
嬴政強忍著笑意,說:「三十又七。」
涑姬驚呆了,三十七?!足足大了她二十一歲!
「怎麼?!寡人很老么?」嬴政故意黑著臉說。
涑姬乾笑,「哪有,您風華正茂。」哪裡看著也不像三十七好不好,怕他繼續這個話題,她隨後接著道:「這裡風景是不是很好?」
「嗯,是不錯。」若非不錯,他也不會從登基就開始在這裡為自己建造陵墓。
涑姬閉著眼睛深呼一口氣道:「此生我怕是無緣居住此地了。」停頓了許久,說:「但若死後能長眠於此就好了。」
嬴政瞟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涑姬眼巴巴的看著嬴政道:「阿政,你是王上,將來一定能統一天下,那你能不能滿足我一個小願望?」
人都是虛偽的,誰都喜歡別人的奉承,嬴政笑道:「說說看。」
涑姬看向整個花海,「我百年後,你可不可以把我葬在這片花海下?」
嬴政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什麼年紀輕輕就想這些,可還是不忍拒絕,「好,我答應你。」不知不覺中他也用到了我,而不是寡人。
聽到他的承諾,涑姬高興的眼睛都咪到了一起,那模樣到像個慵懶的小狐狸。
嬴政看著她如夢般的容顏,笑道,「寡人答應了你,你不該送寡人些東西以示謝意嗎?」
涑姬覺得有理,可是她身上又沒帶其他的什麼東西,怎麼送?
看出了她的糾結,嬴政狡黠一笑,突然猛地將涑姬拉到他懷中。涑姬驚呼著往後退了一步,身體猛地往後仰去,嬴政並沒有拉住她,而是同他一起摔倒在花田中。花瓣落到二人身上,空氣中淡淡的香氣,不知是花香還是涑姬身上的香。
涑姬趕緊的想要推開嬴政,嬴政突然吻住了她,吞下了她的驚呼聲。
涑姬愣住了,許久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