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剜肉療傷
卡瑪什轉身見草屋只剩下了自己,小心翼翼將波潵琉腦袋放回木盒,又追著亞赫拉來到赫斯的草屋,卻一眼看到了堊德羅正靠在草牆上,臉色蒼白地與赫斯閑談,頓感堊德羅面熟的卡瑪什眯眼仔細打量,突然驚呆在原地。
發現卡瑪什呆望著自己,堊德羅微笑著點點頭,而驚慌失措的卡瑪什急忙躲閃著坐到一邊。
「哎,大人物今天的臉色可不太好看!」亞赫拉哼聲道。
堊德羅卻毫不介意地回頭向亞赫拉笑笑,撩起自己紫色的長袍,露出粗壯結實的左腿道,「我被海盜的弓箭傷了點皮毛!」
亞赫拉看看堊德羅腿窩處那拳頭大小的潰爛傷口,情不自禁上前用手按著傷口周圍,隨之股股黃色濃汁往出噴流,儘管堊德羅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香味,但也掩蓋不住這傷口的惡臭。
「箭頭可能有毒!」亞赫拉專註地觀察著傷口道。
面色灰白、眼神倦怠的堊德羅咯吱咯吱撥著手中的瑪瑙念珠,微笑著道,「讓女士處理我的傷口,確實有些殘忍,但我們的船醫對這個小箭傷實在束手無策!」
亞赫拉抬手摸了摸堊德羅額頭,又翻起他眼皮看看道,「你這幾天是不是已經開始嘔吐,產生幻覺?」
堊德羅慢慢扭過臉道,「當然,夢到位美麗的女士!」說完又,微笑著補充道,「請不要介意,我沒有要冒犯您的意思!」
看著靠著牆壁眼神開始恍惚的堊德羅,眉頭緊鎖的赫斯湊近亞赫拉低聲道,「我聞到了死亡的味道,你能治好他嗎?」
亞赫拉哼聲道,「你也只能聞到這個!」
堊德羅滿頭大汗地從懷裡掏出香爐遞給赫斯道,「請點燃這個,也許香料可以對抗死神!」
赫斯擦著火籤點燃香爐,慢慢端放在堊德羅面前。
亞赫拉再次冷冷看了眼赫斯,不耐煩道,「他死不了!」說完伸手拔出赫斯腰間洛茲短劍。
屋裡的兩個厄姆尼侍衛慌忙從斗篷下抽出彎刀,對準亞赫拉的後背。
煙霧繚繞中的堊德羅沖侍衛擺擺手道,「我猜她是要為我去除死皮,你們在外面等我!」
兩個侍衛黑色面罩下的白色眼球左右看看赫斯和卡瑪什,有些不情願地慢慢退出了草屋。
亞赫拉將烈酒倒在洛茲短劍上,看了眼虛弱的堊德羅道,「你嘴裡需要咬個東西嗎?」
堊德羅搖搖頭,繼續咯吱咯吱撥著手中的念珠道,「妨礙和朋友談論可是大罪過!」說完往外伸著腿,一動不動讓亞赫拉從腿窩剜著腐肉。
卡瑪什再次偷偷打量著堊德羅那熟悉的臉,又看著像做木雕般清理傷口的亞赫拉,於是緊咬嘴唇走到赫斯身後耳語道,「他就是厄姆尼王,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死在你手裡的那個『雙面斧』可能就是他弟弟!」說完用手劃了個殺人的手勢。
赫斯眉頭緊皺片刻,抬頭望著堊德羅道,「你很虛弱,虛弱到可以被個孩子殺死!」
緊閉雙眼的堊德羅笑笑,微微睜開沉重的眼皮道,「當然,不過我相信諾茨拉德的孩子不會如此下作!」
突然愣神的卡瑪什走到堊德羅面前,尷尬地笑著道,「你認識...諾茨拉德?」
堊德羅伸手指著卡瑪什的金黃色捲髮道,「小捲毛,你忘了曾在我的宮殿中住了很久嗎?」
尷尬異常的卡瑪什抬起手,假裝意外地張大嘴道,「啊,是你,我那會才三歲,不,是五歲,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
堊德羅用力吸了口彌散在面前的香料濃煙,柔聲道,「是六歲!」
卡瑪什擺擺手,指著地上那堆帶血的爛肉,呲著牙問道,「你不疼嗎?」
堊德羅深深出了口氣,嘆息道,「你遠不如你的老師,也就是你的養父諾茨拉德,在死亡和痛苦之間,沒有人會猶豫。」
「廢話說完了嗎?找點乾淨的水和麻布,快點,還有我箱子里的銀毫蕨!」滿頭大汗的亞赫拉喊道。
被赫斯輕輕踢了一腳,卡瑪什才回過神來,忙跑出草屋幫著打水找麻布。
堊德羅回頭仔細看看自己被清洗乾淨露出骨頭的大腿,感嘆道,「你竟然沒有傷到血管!」
亞赫拉輕輕瞪了眼堊德羅,將卡瑪什遞來的銀毫蕨塞入傷口,又用塗有墟萸粉和魚油的麻布緊緊纏著堊德羅的腿窩道,「看來你在醫學上也有些見地,居然知道這些,為何處理不了自己的這點小傷?」
被包紮好的堊德羅坐在地上,自言自語道,「還有誰的醫術比聖潔女神高明呢?」
聽到「聖潔女神」幾個字,亞赫拉頓時腦海中又開始浮現記憶寶石中的那些場景,於是慌神地起身離開了草屋。
赫斯抬頭看了眼彷彿精神大好的堊德羅,輕聲道,「你可以在我這裡修養!」
堊德羅死死盯著赫斯眼睛,輕聲試探道,「難道你不想...按照小捲毛說的去做嗎?」
赫斯盤腿坐在地上,索性也開門見山道,「喬瑪家不會落井下石!」
堊德羅努努嘴,將手放在胸前行著禮道,「您的仁慈我會牢記在心,此外也許我可以幫你個小忙,派人去殺死個帶金鼻環的傢伙,以消解您的失親之痛!」
赫斯望著鄭重其事的堊德羅,輕輕搖搖頭道,「你知道很多事情,但此事我會自行解決。」
面露惋惜的堊德羅將門外的侍衛喚進草屋,將自己攙扶起身,瘸著腿朝草屋外走去,可剛到門口,身後的赫斯淡淡道,「聽說島上有位朋友去看望了你!」
堊德羅回過身,從懷裡拿出個黑色小瓷瓶,遞到赫斯手中道,「對,你們一位部族首領說他有嘔吐的毛病,問我索要了些猛葯,還有一瓶送給你,不過要慎重,這也藥力道十足,稍多分毫將取人性命!」
赫斯接過瓷瓶擰開看了眼裡面的粉末。
堊德羅忙用手遮擋瓷瓶口道,「這是彩魂峽谷採集來的七管孢子粉,那是個只有致臻至純之人才能存在的地方,簡直就是天國,無盡的歡快與飛翔,但如果你在沾染烈酒、葷腥、色慾期間,即使輕微接觸這些孢子粉,也將七竅流血而亡,所以一定要謹慎觸碰。」說完坐到門外那把抬椅上,讓侍從抬著走向岸邊的小船。
等堊德羅消失在視野中,卡瑪什不滿道,「他可是厄姆尼王,那個被你殺死的雙面斧就是他親弟弟,你今天不殺死他,他明天便會來殺死你,而且他的大軍可能很快就到!」
赫斯望著面紅耳赤的卡瑪什,面露苦澀道,「聰明的詩人,恐懼不僅會帶來卑劣,還有真正的危險,你應該好好閱讀你義父的書籍。」說完走向喬瑪努努的草屋。
卡瑪什尷尬地聳聳肩膀,望著赫斯離去的背影呢喃道,「或許你才更適合做個詩人!」
晚上草屋內搖曳的銅油燈光照著人們的臉,眾親信好友都眉頭緊皺地不言不語,沉默了良久以後,靠著草牆的托阿魯站直身子,拍著胸口道,「我要去,每次迎敵我都在,為何這次丟下我!」
赫斯打量著故意挺起結實胸膛的托阿魯,苦笑道,「人太多,帕庫巴會懷疑的!」
帕圖斯坐到赫斯面前,輕聲勸道,「這樣實在兇險,聽那些逃亡來的羅格族人說,他們在湖西岸的路營還有不少人,不如徵召人手一同進攻黑水沼澤!」
查克達也面露難色道,「你偽裝被出賣,刺殺帕庫巴也許可行,但那個乸貘獸會很棘手!」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阿基里塔斯聽了幾個人說話,枕著自己的大辮子和手躺在地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我覺得可以,大不了死在那裡!」
坐在油燈前的喬瑪努努看看沉默不語的女兒羅萊,嘆著氣道,「先祖說過,不可以涉水太深獵取蟒蚺,不如等待合適的時機!」
赫斯無奈搖搖頭道,「安卡圖叢林鹽道被封,族人會越來越虛弱,到時候他們必定還要來清剿枯孤島!」
亞赫拉看看愁眉不展的人們,冷笑了聲道,「我曾經殺死過乸貘獸,這次我再去宰了它!」
盤腿而坐的科馬恩搖搖頭道,「沒人可以殺死它們,你可能運氣好,遇到了只帶傷的。」
帕圖斯輕拍妹妹亞赫拉肩膀道,「科馬恩說得對,要再遇到那個東西,就真是送死!」
亞赫拉用肩膀抖開哥哥帕圖斯的手,厭惡道,「閉嘴,要不是我,你們兩個早死在叢林里了。」
帕圖斯只好面露尷尬和查克達乾笑幾聲。
科馬恩眉頭緊鎖道,「不過傳說只要有人殺死一頭乸貘獸,其他的人形獸便會畏縮他,但只是傳說,我們從來沒見過有人能殺死乸貘獸,或許這個傳言可信!」
面容憔悴的羅萊轉過頭,用手摸著亞赫拉嬌嫩的手,眼中帶淚地哀嘆道,「我向來敬畏先祖,可為何他要讓女人捲入征戰!」
托阿魯看著羅萊悲傷不已的樣子,插話道,「她其實不算是個女人!」
亞赫拉眉毛倒豎地瞪了眼托阿魯,猛地起身道,「鐸坦安救過我們兄妹的命,我這次定要去砍下帕庫巴的腦袋,誰也別想攔我!」
科馬恩也跪趴在地上,長發遮臉道,「我早已是死過多次的人,我帶領我的族人去,無需其他人冒險!」
「爭著去送死嗎?可憐的沼澤人!」大家抬頭一看,不知何時水妖沙美拉已經走進草屋,並扭著婀娜的腰肢地坐在赫斯身邊,又用手搭著赫斯肩頭嘲弄道,「你們誰都對付不了乸貘獸,在水中就連我的人魚戰士都讓它們三分!」
赫斯輕輕推開沙美拉手臂道,「你是來奚落我們的嗎!」
沙美拉用長指甲划著赫斯臉上的彎月刀疤,詭笑著揶揄道,「我哪敢,達坦洛不需要任何人,就像聖殿之戰,大不了被殺死墜落!」
亞赫拉看著緊貼著赫斯的赤裸沙美拉,瞪眼大罵道,「不知羞恥,給我離赫斯遠點!」
沙美拉慢慢站起身,用指尖纏繞著自己黑色長發,媚笑著自言自語道,「嫉妒的女人猶如餓狼!有些人不是準備了首情詩嗎?還在水邊念了那麼多遍,不過好像缺乏些膽量,現在又藏著掖著不敢了?大聲讀出來,也好讓我們開心開心。」
亞赫拉臉漲得通紅,嘩啦站起身道,「念就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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險些驚掉下巴的帕圖斯望著妹妹,剛想勸阻。
亞赫拉已經從繡花荷包里掏出那張羊皮紙,咬咬嘴唇,喘著粗氣念道,「你就是..海上...的明燈,...我是迷途...的小綿羊,...」還沒等念完,渾身彆扭的亞赫拉索將羊皮紙一扔大喊道,「這是什麼破詩,赫斯你既然把我接到枯孤島,就得正兒八經娶我,替我報仇,你們誰不同意?」
正當人們驚訝地看著突然發飆的亞赫拉,托阿魯忍不住笑得彎下了腰道,「哈哈哈,小綿羊,哈哈哈!」可剛站起身便被亞赫拉一耳光打倒在地。
托阿魯從地上爬起來,綳著臉眨眨眼皮,又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但又忙強忍著躲在一邊。
正當眾人尷尬之時,面帶喜色的卡瑪什推門而入,卻發現了地上的那張情詩紙張,而亞赫拉正面紅耳赤、目露凶光,於是又「刺溜」竄出草屋,向黑暗中逃去。
赫斯看著亞赫拉怒不可遏的樣子,起身轉移話題道,「明天按計劃行事,科馬恩和我去見帕庫巴,其他人都留在島上!」
庫爾楚和阿基里塔斯急忙站起身,齊聲道,「我也去!」
亞赫拉抬手將庫爾楚推到一邊,怒道,「姦細靠邊!」說完強忍怒氣地環顧眾人道,「赫斯的計劃,有誰不同意?」....。
冷風吹著湖邊瑟瑟發抖的蘆葦發出嗚嗚聲,水邊的泥濘冰涼入骨,亞赫拉將波潵琉腦袋連同弓箭扔到了湖邊,自己光著腳慢慢走入淺水中,輕輕躺在晃蕩的水面,發獃地望著天上那些煞白的繁星。
「你不冷嗎?」一個刺耳的聲音傳來,仰躺的亞赫拉來不及轉身,已經被沙美拉從身後緊緊勒住了脖子,而手中拔出來的短刀也被打落在水中,猛然的窒息讓亞赫拉漸漸無力掙扎。
沙美拉慢慢撫弄著亞赫拉沾滿湖水的臉,嘆息道,「多麼漂亮的女人,柔滑的肌膚,蠱惑人的睫毛,讓男人沉醉,卻忘了自己的使命!」說著又咬牙切齒地用力擠壓著亞赫拉的喉嚨道,「你好愚蠢,為了那微不足道的仇恨,居然想柔化赫斯的心!」
「瞎婊,你快勒斷她脖子哩,想分裂自己的陣線?」岸邊眼睛冒著綠光的波潵琉頭顱突然開口譏諷道。
沙美拉猶豫著慢慢放鬆了胳膊,將亞赫拉扔到了水中,轉身踩著泥濘走到岸邊,彎腰捧起波潵琉腦袋,輕輕朝它吹著氣道,「原來我的小寶貝在這兒呢,今天真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我不知道赫斯為什麼不把你這殘餘的東西燒成灰,不過我可以幫他...」
「啪啪啪」弓弦聲清脆的響起,亞赫拉將三隻短箭深深射入沙美拉的後背,「啊」沙美拉聳著後背尖叫轉身,用波潵琉的腦袋擋住了連續射來的幾隻箭,旋即滿臉裂痕地露出尖牙道,「我要吃你的肉!」可話音剛落卻看到快步而來的赫斯,於是泄憤地盯著波潵琉的渦流眼道,「寶貝兒,我先送你徹底進入囚牢吧!」說著用利爪將波潵琉頭顱劈碎后躍入湖中。
快步趕來的赫斯望著逃走的沙美拉,又打量著不停彎腰咳嗽的亞赫拉道,「以後晚上不要待在湖邊!」
大口喘氣的亞赫拉怨恨地瞪了赫斯一眼,又看看地上舌頭耷拉徹底破碎的波潵琉頭顱,踉蹌著朝部落走去。
波潵琉遊魂突然從赫斯肩頭冒出,偷偷瞟了眼赫斯討好道,「囚主,那個瞎婊毀了峩的傀顱,海魔從此徹底由您指派!」
《蓋蘭之歌》:雪花晶菱的彌散彩光,白色霧界的黑色身影,獸的咆哮還是你的哀嚎,我循著雪中足跡而去,期待著冰刃與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