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拯救大兵雪寂（四）
睜開眼眼前透著暖陽輝光的那一刻，雪寂就知道，他又在做夢了。
這是今晚的第二個夢了吧。
但不再是那光怪陸離的噩夢，這是一處有著茂盛花樹的小公園，身材還很矮小的雪寂獨自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搖晃著腿。
而在他對面，姐姐雪彥正背對著自己站在那個移動冰淇淋車前告訴店員給她一份三個球的甜筒。
雪寂竟然又做關於姐姐雪彥的夢了，他試著動了動手，原本在夢裡一個人是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的，只能跟著夢境的推進隨波逐流。
但不知為什麼雪寂就能做到，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段日子一直脹痛的大腦竟然已經得到了緩解，雪寂還保留著睡著之前的記憶。
在記憶斷片的最後一刻他記得自己是在姜應欣的腿上睡著的，對方突然變得好強勢好溫柔，她好像看出了雪寂一直在勉強自己。
而雪寂也因為姜應欣真誠的話語而變得柔軟，他短暫地卸下了自己的防備。
那樣的自己好蠢。
雪寂回想起自己縮在姜應欣懷抱里哭泣的樣子，他忍不住露出苦笑。
雪寂心裡突然想到姜應欣其實也是很厲害的人吧，在她那一連串的話語攻勢和擁抱之下，雪寂竟然真的安下心來沉沉地睡去。
現在的他在夢境當中坐在公園長椅上沐浴著陽光，看著雪彥的背影，一切都變得好愜意。
雪彥手裡拿著一個三球甜筒緩緩朝著雪寂走來。
「久等啦雪寂。」雪彥柔柔地笑，她的聲音還是那麼輕快又柔軟。
人生在世哪有那麼多高興的事情，或多或少都會覺得煩惱，或者煩躁。
但雪彥的臉上卻永遠都掛著那麼軟軟又溫熱的笑容，看著這樣一張臉，當時的雪寂才會覺得安心。
姐姐雪彥在雪寂心裡佔據了相當大的一部分，有些時候雪寂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忘記雪彥了，可只要一閉上眼，有關雪彥的點點滴滴又會再次浮現。
「欸？你怎麼不吃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旁邊的雪彥有點擔憂地說。
她看著低垂眼眸表情不怎麼輕鬆的雪寂，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沒事哦姐姐。」雪寂輕聲說，他小口地舔著冰淇淋。
「好吃嗎？」雪彥笑著問。
「還不錯。」雪寂也笑著說，儘管這是在夢中他嘗不出冰淇淋有任何味道。
他看著眼前雪彥的臉越來越模糊，而自己的眼神也越來越迷離，雪彥的身形開始高速旋轉，一張有著詭異笑容的人臉正在慢慢透露出屬於它的輪廓。
新一輪噩夢即將開始。
「雪寂！」
雪彥的聲音突然也變得極度扭曲，像極了雪寂噩夢當中那些人臉發出的哀嚎，它們嚎哭著想要吞噬雪寂，而雪寂這個時候往往會被嚇醒。
但現在的雪寂卻沒什麼表情，他木訥地舔著冰淇淋，看著面前不斷扭曲的雪彥，他伸出一根手指，然後輕輕地彈在了雪彥的額頭上。
只一瞬間，那瘋狂扭曲著即將現出身形的人臉便驟然潰散，雪彥又變回了雪彥，她被雪寂彈了一下額頭正捂著自己的頭一臉不滿。
「你幹嘛？」雪彥很吃痛地說。
雪寂的手指本身就瘦一點肉都沒有，這麼彈一下跟被石塊打中了沒什麼區別，何況這小傢伙的力氣是真的不小，彈得雪彥幾乎眼角含淚。
但雪寂卻沒有解釋和道歉的準備，他將那個三球冰淇淋給丟在地上。
在雪彥心疼的目光當中，雪寂緩緩站起身，他動作輕柔地抱住雪彥，抱住那個陪伴自己許久的大女孩。
「你怎麼了？」雪彥也終於感覺到了雪寂的不對勁，她趕緊張開雙手將雪寂顫抖著的身體攏入自己懷中。
「沒什麼，只是有點想你了……」雪寂輕聲說。
「我不是一直陪著你嗎……」雪彥有點不明所以。
在她眼裡雪寂一直是一個不太會表達情緒的奇怪小朋友，這還是他第一次對雪彥說這麼肉麻的話。
「騙人。」雪寂冷冷地說，他又露出無奈的笑。
在與雪彥的擁抱當中，一些突如其來的場景開始在他腦海中回蕩。
那是昨晚他和姜應欣的擁抱，兩個小身影彼此依偎，而現在姜應欣的身影開始慢慢與眼前雪彥的身影重疊。
「也來依靠我吧，雪寂，不要讓自己那麼累。」雪寂小聲地重複著昨晚姜應欣縈繞於他耳邊的話語。
而雪彥則慢慢脫離了雪寂的擁抱，她站起身朝著遠方走去，徒留一個迎著輝光不斷流逝如潮水更迭的背影。
「雪寂。」她輕聲說，「我要走了哦。」
「嗯。」雪寂微笑著對那個背影揮手，「再見。」
「照顧好自己，還有，記得我說過的，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哦。」雪彥轉過頭，在身形消散的最後一刻她依然對著雪寂微微笑。
「好。」雪寂回答。
他的眼前已然一片漆黑。
……
夢境光速消散，雪寂於一片空白之中朦朧地睜開眼，晨曦的曙光透過窗戶灑在天花板上半分，灑在他的臉上也有半分，客廳里還不算太亮。
在意識完全恢復之後，雪寂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鬆，整個身體都恢復了力氣，大腦也不再脹痛而恍惚，他的思緒再次明晰起來。
他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這下應該不是在做夢了吧，因為他記得自己是在客廳沙發上睡著的。
但好像不只是沙發來著……
雪寂摸著下巴思索了一下，直到耳朵邊響起了一個人的呼吸聲，還有一股清新的芳香，那是屬於少女們身上特有的香味。
感受著後腦勺和脖子處的柔軟，雪寂瞬間回過神，他轉過頭去，坐在沙發上使用雙腿給雪寂充當枕頭的姜應欣正迷迷糊糊地看著雪寂。
「啊！抱歉！」
雪寂如同看見黃瓜的貓一般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他連身體的平衡性都恢復了，在空中快速變換身形，然後穩穩地落在地上。
「你醒啦，早上好。」姜應欣打了個哈欠腦袋磕在沙發靠背上。
她原本是想站起身的，但大腿被雪寂枕了一晚上，一直僵硬著不敢動彈的她雙腿早已麻木，現在根本使不上一點力氣。
姜應欣只好用眼神向雪寂求救。
「抱歉抱歉。」雪寂趕緊把姜應欣的身體放平在沙發上然後為姜應欣細緻地揉腿活血疏絡。
血液流通之後那種麻木的感覺便更加強烈了，姜應欣現在完全沒法把注意力放在雪寂按住自己小腿的手上，只能愁眉苦臉發出吸涼氣的聲音。
「你不會一晚上沒睡吧……」雪寂試探著問道。
「對啊，我怕我睡著之後會不自覺地收腿，那樣說不定會吵醒你。」姜應欣扯過毛毯一角蓋住自己的眼睛。
天已經亮了等會兒還得洗漱做飯，看來今天輪到姜應欣打瞌睡了。
「對不起……」雪寂低聲說。
而看著他低聲下氣的樣子姜應欣卻忍不住揚起了嘴角，她柔柔地問道：「睡得還安穩嗎？」
「很不錯，好久沒睡這麼舒服了。」雪寂挑了挑眉說。
他嘗試著運轉了一下精神海和精神力，在充足睡眠之後，原本混亂的精神海也已經得到了平復。
「那就好。」姜應欣露出疲憊的笑。
「謝謝。」雪寂也微微笑。
在晨曦的曙光照耀下雪寂站起身對姜應欣緩慢地伸出手，而姜應欣也很自覺地把手放在了雪寂的掌心當中。
嘛，雖然很困，但新的一天終歸是要開始的。
……
「早上好啊雪寂。」孟鴦抱著一大堆文件紙出現在教室里。
直到第一節課下課之後孟鴦這丫頭才趕來報到，據說是去校長辦公室幫忙了，萊茵城即將召開大型晚會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學校每個角落，所有學生都欣喜萬分。
學生們總是對這種可以盡情玩耍而暫時放下學習的活動充滿了興緻。
而孟鴦作為萊茵城舞蹈社的社長自然得攬下晚會登台表演的大頭。
在與校長的協商當中，孟鴦目前要著手準備交際舞，桑巴舞，還有漂亮女孩們的天鵝舞和話劇表演。
難得有這麼一次校長交給自己的不再是要人命的任務而是本職工作，孟鴦也顯得興緻沖沖。
「早上好。」雪寂依然抱著書啃。
「我怎麼感覺你氣色變好了這麼多？」孟鴦在雪寂身旁坐下，順帶把那大一堆文件紙丟在雪寂桌上。
「你還會看氣色？」
「當然，前幾天我看著你都感覺你快要昏倒了，但今天看起來還算不錯。」孟鴦笑著說。
「是嗎。」雪寂用手扒拉了一下桌上那些文件紙，「這些是什麼？」
「哦，關於我舞蹈社的人員調動和安排，還有一些是校長委託我帶給你的，萊茵城要舉辦大型晚會你也聽說了吧。」
孟鴦說。
「校長說大型晚會最重要的就是秩序和人員安全，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幹部們都要傾巢出動。
而你規範委員會的成員就只有姜同學一個，肯定不夠用，校長就拿了一些名單給你讓你這段時間先挑一些人當臨時成員。」孟鴦繼續說。
「有沒有搞錯。」雪寂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好了別貧了趕緊挑吧，不管你人員多少校長分給你的活可不會少，到時候別把你和姜同學給累死了。」孟鴦抓起一疊文件紙塞進雪寂手裡。
「先說好，要成為我的成員必須得會泡咖啡啊。」雪寂義正言辭地說。
「那你還是累死算了。」
兩個人又開始嘰嘰喳喳。
教室的另一邊，還沒有被分配工作的姜應欣已經快要累死，她趴在桌子上吐著舌頭，僅僅只上了一節課她就感覺自己快要扛不住了。
而洛倫希爾那個傢伙老樣子坐在姜應欣旁邊躺倒在兩張椅子上把頭靠在姜應欣的腿上看漫畫，她剛才就那麼看著姜應欣打了一節課的瞌睡。
姜應欣一邊不停低頭又不停抬頭，不僅要強撐著不睡著還要做筆記。
下課後洛倫希爾拿過姜應欣的書看了看她做的筆記，好傢夥，字跡扭扭曲曲已經和甲骨文有得一拼。
「學姐，我先睡一會兒，快上課的時候麻煩叫我一聲。」姜應欣把頭埋在手臂之中，她現在終於明白雪寂那兩天為什麼說睡著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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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洛倫希爾笑著說，她扭過頭看了一眼遠去抱著文件飛速閱覽的雪寂，然後柔聲說道，「做得不錯嘛小應欣。」
「什麼？」姜應欣聽不太清。
「明明昨天把任務交給你的時候還一臉為難，結果一晚上就搞定了，蠻厲害的嘛小應欣。」洛倫希爾說。
「純屬巧合。」姜應欣回答。
這的確是巧合，在昨天雪寂回來之前，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無論比起洛倫希爾還是蘇筱清，她的勝算都很渺茫。
但昨晚她也真的很擔心雪寂的睡眠狀況，所以才會不停起床查看他的情況。
所以才發現他從噩夢中驚醒，然後坐在沙發上小聲抱著自己哭泣。
當時姜應欣的心臟突然一抽。
那一刻姜應欣終於明白自己該做些什麼，她不應該去嘗試復刻蘇筱清或者洛倫希爾，而是應該盡自己的努力去安撫那個受傷的男孩。
她想的太多了，完全忘記了雪寂原本就只是一個不停勉強自己有什麼都藏在心裡的人，他需要一個人去嘗試幫助他，一點點就好。
而姜應欣昨晚也真的好傷心，所以才會在抱著雪寂時忍不住哭泣，她以為自己對雪寂如此袒露真心至少會得到他至少一點點信任。
可雪寂還是選擇了在噩夢的折磨下自己偷偷地哭，他不願去請求別人的幫助，這讓姜應欣感到心疼。
但好在她做到了，從早上吃早飯開始，姜應欣便感覺到雪寂在面對自己時表情會變得很柔和。
那是曾經她遠遠望著雪寂和洛倫希爾一起吃飯時，雪寂才會露出的表情。
自己這是被他接納了嗎？昨晚上面對自己的請求，雪寂好像說了「好」來著？會不會只是他當時意識模糊然後隨便回答的？
姜應欣的腦子裡也有點亂，睡眠不足總是會讓人很疲憊也很難放鬆，姜應欣現在也感覺大腦很痛。
但腿上洛倫希爾卻還在折騰姜應欣，洛倫希爾掀起她的袖子，細細地打量著她的手臂，然後點了點頭。
「學姐。」姜應欣突然迷迷糊糊地喊道，她壓低了聲音，「接下來你要怎麼做？雪寂手上有無德無量尊的印記，我看見了。」
「對啊，所以接下來……」洛倫希爾說著聲音突然一頓。
姜應欣對這奇怪的頓挫感到疑惑，她疲憊地扭過頭看向洛倫希爾，而洛倫希爾則說道：
「小應欣，我告訴你的話，你會再告訴雪寂對不對？」
「對。」姜應欣點了點頭，「他不喜歡我騙他。」
「那就告訴他吧小應欣，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洛倫希爾繼續笑著說，「但我想確認一下，你是會幫我的對吧，畢竟你之前承諾過。」
「對。」姜應欣又點了點頭，她將頭埋回了手臂當中，「學姐，我當然會幫你，我現在已經明白了，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雪寂好，我沒有理由懷疑你。」
洛倫希爾微笑著聽著不說話。
「但是我現在好累啊學姐，必須得睡一會兒了。」姜應欣嘆了一口氣。
「那就先好好睡一覺吧。」
洛倫希爾坐直身揉了揉姜應欣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