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不道別離
從深更半夜一直到日上高頭，張錦昔一直都在葯庫奮戰著，各種各樣的藥材放在寬大的桌上，手裡一刻都沒有停過，不斷地往葯盅里添減藥材。埋頭思索著，撥弄著成堆的藥材，也許是太過專註了，有個人影站在她身邊好一會了，她也沒有覺。
「錦昔，停一會，吃點東西。」終於看不下去了，伸手握住張錦昔的手，使她不得不停下手來。
張錦昔抬起疲憊的雙眼，頭還是披散在腦後，她嫌不方便就找了條帶子束住了，昨晚幾乎一晚沒睡，今天又滴水未進，此時的模樣瞧著真有些狼狽。
「你來了。」笑了笑，把手抽了出來，低下頭繼續撥弄藥材。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如果不能把傾瀾從鬼門關扯回來，那她這一身所學，只是一身無用之物而已。
任君行看著一味埋頭苦幹的張錦昔，心頭有些煩躁，傾瀾現在這樣已經夠讓他操心的了，張錦昔也是，不吃不喝只管一味找方子。他知道張錦昔是為了救傾瀾才這般不留餘力的，可也不能因此不顧自己的身體啊。傾瀾的毒，還要靠她想辦法呢，若是連她都沒有辦法，這世間恐怕也沒人能救得了傾瀾了。
「夠了！你沒聽見我的話嗎？」任君行向來也不是愛管別人死活的人，不知為何，卻很在意張錦昔的舉動，大概因為她是個特別的女子吧。跟他所見過的女子，完全不同。
雖然不知道任君行為何那麼大的火，但他站在一旁她也無法專心研究，就隨便吃點吧，吃完之後他就會離開了。他也是擔心她的身體垮了之後，沒有人能救傾瀾吧。
張錦昔乖乖地坐在圓桌旁用膳，見她肯用膳了，任君行也就放心地離開了。畢竟他是皇子，明裡不便與敬王府太過親近，就算是打著探病的名頭，也不能逗留太久。離開藥庫之後，他就回他的府邸了，也該有個人在背後查查這件事的真相了。二十年前下的毒，真是好大的耐心，好狠的手段。
剛用完膳準備繼續研究解藥，傾瀾郡主的貼身侍女影兒就飛快地沖了進來，連禮數也顧不得，拉著張錦昔的衣袖跪在地上，哽咽著說：「張小姐，求...求求您，救救我們郡主吧！救救我們郡主吧！」說罷，淚珠就從不斷地往下掉。
「怎麼了？快起來說！」張錦昔一見影兒這般模樣，已經知道事不妙了。
可影兒一個勁地哭，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似的，嘴上不停地懇求著張錦昔，讓她無論如何都要救傾瀾郡主。
一刻也不能等了，既然影兒說不清楚，那她便自己過去瞧個明白！
在這個節骨眼，張錦昔才覺得這敬王府是真的很大，葯庫跟傾瀾郡主所住的山水居只不過隔了一道長廊，可這一條長廊好像怎麼都走不到盡頭一般，顯得格外的長。
她匆匆趕到，山水居的庭院里已經聚集了不少王府的下人，都是聽說郡主就快不行了，各懷心思跑了過來。
推開房門直接沖了進去，房裡瀰漫著一股血腥味，一顆心被提了起來，趕緊掀了珠簾走進內室。傾瀾的床邊只有敬王爺守著，想必是他把侍女都遣走了。敬王爺的頭靠在傾瀾的唇邊，張錦昔站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敬王爺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多歲，哪裡還是初見時，儒雅秀逸的儒大叔。
「敬王爺......讓我看看郡主吧。」現在還不是難過的時候，所有人都可以難過，所有人都可以焦急心狂，可她不能，她必須是最冷靜的一個。不然，傾瀾就連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聽見張錦昔的聲音，敬王爺這才幽幽地轉過身來，嘆了好長一口氣，道：「錦昔，我知道你也已經儘力了。傾瀾她，有話想跟你說。」
敬王爺站起身來，走到外間的茶座坐下，眼睛卻一刻都沒有離開傾瀾。傾瀾這麼多年來身子都一直不好，他不是沒有做過最壞的心理打算，可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他的世界好像完全崩塌了。原來，傾瀾就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支柱啊。
「傾瀾，你先別說話。讓我看看先。」等敬王爺走出去，她才看清傾瀾如今的狀況，這才明白敬王爺為什麼會說這種泄氣話。
不斷有黑血從傾瀾的口鼻流出來，枕頭已經被血染成了暗黑色，傾瀾微眯著眼睛，就算是到了現在，嘴角還是帶著淺淺的微笑。
「不...錦昔，不需要再為我做什麼了。我......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上天能讓我在最後幾天，與你...相識一場。」傾瀾溫柔地看著錦昔，她在錦昔的眼裡看到了擔憂和心疼，真好呢，能夠與錦昔相識。即使來不及相知，也足夠了，要的再多，便是貪婪了呢。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張錦昔緊緊咬著下唇，手一直放在傾瀾的脈搏上，本來還有一天的時間，沒想到提前了，能夠壓制胭脂醉的葯，她還沒有研究出來，眼下傾瀾也已經等不及了。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傾瀾，如果註定要離別，為什麼還要讓我們相遇？你是我見過最溫柔善良的女子，可命運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張錦昔握著傾瀾的雙手，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十年了吧，已經至少有十年沒有流過眼淚了。
「千萬...別這麼說，其...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很感謝下毒的人，給了我二十年的時間，讓我可以有機會看看這個世界。」傾瀾一直微笑著，就算是對世界有著諸多不舍，仍是平平平靜靜的，等待命運的安排，接受命運的安排。
「不，不，你不會死的。」張錦昔搖了搖頭，她學醫十年，到底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此刻無助地看著眼前人離去嗎？不，不會是這樣子的。一定，一定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