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罰跪
梧桐衚衕第四間宅子拐角,有三個身影隱在陰影處,像在等什麼人出來。
楊如期出門時,天更黑了一些,銀紅小心扶著她上馬車,隨即夏生駕著車駛離原地。這一幕被後面的人瞧見。
長林摸著腦袋見自家大哥和世子看得一動不動,癟癟嘴,「我們跟了半天,這有什麼可看的,不就是倆個丫鬟,一個車夫嗎」。
話落半晌,無人理會。又半晌長安拱了拱手,「世子,不如把長林調去千機閣。」
長林被自家哥哥的操作驚呆了,這是親哥嗎?他莫不是撿來的,「哥哥你」,長安白了他一眼,長林低下頭,有些難受。
李輕舟側過頭看著長林,挑了挑眉,平靜回道,「蠢是有蠢的好處的,」隨後目朝遠方,「查查這間宅子,和那位小姐,」淡淡的聲音如泉水般清冽動聽。
一旁長林既開心又難過,開心的是世子沒有拋棄他,難過的是世子是因為他蠢才沒有拋棄他的,等會,哪裡來的小姐啊,但這次長林識相的沒有多問,心下發誓,以後世子叫他往東就往東,少說話,多做事,絕對不能給世子拋棄他的理由!
聽雪閣
楊如期進了主屋,房嬤嬤瞧見小姐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鬆了一口氣,侍候著換好衣衫。
「可有事發生?」楊如期忙在爐子邊烤火,在外頭一心想著辦事,不覺得冷,如今鬆懈下來了,覺得冷極了。
房嬤嬤將炭盆從裡間搬到楊如期腳邊,又撥了撥銀絲碳,燒得更旺,「無事」。
楊如期點頭,又對著銀紅說,「明日傍晚讓夏生去一趟,聽聽他說什麼,你下去歇著吧。」
銀紅道了聲是,退下了。
秦王府
長安進書房時,李輕舟正在書桌前練字,寫的是狂草,筆力蒼勁,氣若游龍,就是拿到東太後跟前去,也不會相信如此蒼勁有力的字是走幾步路臉色發白的李輕舟寫的。
李輕舟放下筆,長安便知該回話了,「房契上寫的是永樂侯府大夫人的名諱。」
李輕舟平靜的面容泛起一點波瀾,有些詫異,「你是說晚間我們看到的那個身影是楊五小姐?」
長安知曉結果時和李輕舟一樣驚訝,回復道,「是,落行來的信件上說,這位五小姐年方十一,心思單純,其他沒什麼異常。」
李輕舟聞言,輕笑一聲,「心思單純?」。
長安摸不準李輕舟的態度,沉默著,這位五小姐破壞了他們的布局,若是按照以往的規矩,便留不得了,可,這一家四口若全都沒了,會不會引起懷疑。
李輕舟大拇指摩挲著食指,對長安道,「這步棋廢了,就換步棋。」
長安道是,恭敬退下。
二月初,冬去春來,乍寒還暖,脫下厚厚的冬裝。
卯時初,早起還是有些冷,風刮在身上使人打寒顫。
楊如期身著白玉蘭碎花上衫,同色齊胸襦裙,披帛垂在雙手內側,幾撮髮絲溫柔的垂落在她白凈的額前,嘴角輕輕抿著,下顎的線條優美而又精緻。
房嬤嬤拿出青色織錦斗篷,披在楊如期身上,系好帶子,「早起還是有些冷的,小姐披上斗篷。」
越過花園池塘,前往翠竹院給老夫人請安。
白氏看著款款而來的楊如期,少女溫柔嫻雅,五官生的極好,還沒長開就已經如此出色了,若是以後及笄,那不是把心兒的風頭都搶了去,想到這,白氏面色一沉。
楊如期請了安,便在右手上側圈椅坐下,瞧見白氏的臉色,也沒當回事。半晌三房來了,老夫人給了白氏一個眼神,白氏正色起來,「答謝宴席的帖子已經發出去了,五娘,到時候你帶著幾個姐兒,好好招待各家小姐們。」
楊如期含笑答應,「應當的」。
白氏正要再開口,她身邊的大丫鬟春月,急急的進來,在白氏耳邊講了兩句,白氏頓時慌張起來,老夫人見主僕兩人視若無人的嘀咕,蹙眉,「出了什麼事兒?」。
白氏聽見老夫人不善的語氣,一時想不出什麼託詞。
楊如期在一旁看著,嘴角揚了揚。老夫人見白氏不說,便放重了語氣,「怎麼,有什麼事不能讓我老婆子知道?」
白氏一下子便覺得後背寒毛都立了起來,其餘人也縮緊脖子,不敢在這個時候觸霉頭,反觀楊如期,坐在那裡絲毫不緊張,還能愜意的品茶。
過了一會兒,白氏才硬著頭皮,支支吾吾的回,「書院夫子差人來說,武兒,今日沒去學堂。」
老夫人聞言,立馬眼神冷了下來,「還不派人去找,翠黃去把二少爺院子貼身伺候的下人提過來。」
翠黃忙下去提人,白氏也派人出去找,楊如期思索著應該和巧兒有關,一時間堂里氣氛很安靜。
一刻鐘后,翠黃帶著兩小廝和兩個丫鬟進來,跪在堂上,都面露惶恐。
楊如期一眼瞧見其中一個丫鬟便是巧兒,她雖穿著丫鬟的衣衫,可面色紅潤,渾身透著一股子風情,楊如期便明白了,心裡再痛快,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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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去哪兒?」,老夫人質問,底下的人忙磕頭請罪,「小的(奴婢)不知」。
白氏如坐針氈,一面是擔心兒子,一面又害怕老夫人發怒,連帶著楊如心也不敢出聲。
老夫人拿了茶杯,將手裡的茶杯重重的嗑到了桌子上,「既如此,拉下去,各打二十板。」
幾個奴才嚇得嘴裡一直喊,「老夫人饒命啊」。
常嬤嬤去外間吩咐了幾句,片刻進來四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將他們拉了下去。
半晌,老夫人垂著眼皮,頭也沒抬,「可有消息?」,白氏緊張的回道,「下人還沒回來。」
白氏說完,堂里又一陣沉默,房嬤嬤站在楊如期後頭,心裡默默唾罵,什麼勞什子二少爺,盡不做好事,害得小姐餓肚子。
辰時中,正院的管家王福來才進去回話,「老夫人,二少爺找到了,正在回來的路上。」
「在哪兒找到的?」老夫人不高興的問,王福來答,「在東陽街喜福齋,找到二少爺時,他正在排隊。」
老夫人將手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恨鐵不成鋼:「侯府是少他吃少他穿了不成,資質平庸,原不是他的錯,可卻還不上進,便是他的錯,」
眾人低眉斂目,誰也不敢接話,王福來也惶恐的伏跪在地上。
「少陽,十五歲便是貢士了,這逆子今年便十五了,舉人考了三次都沒有考上,倒是膽子大的很,」老夫人想起嫡長孫,又是傷心又是氣的心口疼,二房太不爭氣了。
楊如期見老夫人提起哥哥,面上有難過有憤怒還有悔恨,心中琢磨,侯府沒有什麼大事是能逃開這倆位的眼皮子的,老夫人又知曉多少內情呢。
楊如期按耐住,順著老夫人的話,嗚嗚哭起來,用帕子掩住面容,「祖母,若是哥哥還在,定是狀元郎,何等驚才艷艷呀,嗚嗚,本該是天之驕子的,可惜哥哥命太薄了,真是替哥哥不值,嗚嗚嗚嗚嗚,祖母,五娘想念哥哥母親了,」
楊如期一邊擦著淚,一邊偷看老夫人的表情。
老夫人聽見楊如期的哭鬧話,每一句都說在了她的心窩子上,臉色越發悔恨,胸膛不住起伏,常嬤嬤忙幫著順氣勸慰。
待氣順,老夫人才溫聲沖楊如期道,「好孩子,你和你哥哥一樣懂事,讓祖母很省心,快別傷心了,」楊如期這才吸了吸鼻子,止住哭聲,房嬤嬤拿帕子細細給她擦淚。
其他人噤若寒蟬,老夫人說的是實話,若是二房撐不住門楣,待楊侯爺故去,幾十年後便沒落了,畢竟誰也不知道世襲罔替的爵位會不會被下任帝王收回。
楊少武進來時,雖早有準備,可還是被翠竹院的氣氛嚇到了,見他愣在那裡,白氏便沖他罵道,「孽障,還不趕快跪下給你祖母認錯!」
楊少武戰戰兢兢的跪下,磕了頭,「祖母,孫兒知錯了,孫兒改正,請祖母彆氣壞了身子,祖母若是不好,孫兒就算是死一百次都抵不上。」
好個花言巧語,楊如期心裡嘲諷。
上頭老夫人見他認錯態度還算端正,怒氣下去了點,「知道錯便不算無可救藥,二郎,凡事都應以鄉試為重,你應該像你大哥一樣,勤奮上進,以後可不準逃學了。」
楊少武連連保證,堅定的樣子讓白氏鬆了下來,上頭老夫人臉色也好了不少,語氣都溫和不少,「知錯就改是好孩子,但是犯了錯也該罰,便罰你跪祠堂一天一夜,你可服氣?」
「孫兒服氣,祖母讓孫兒跪上一個月,孫兒也心甘情願!」楊少武又忙磕了三個頭,白氏看得心疼,卻也不敢反駁。
老夫人倒是很滿意楊少武的孝順之詞,也不為難他們了,「都回去吧,我乏了。」老夫人折騰這一個時辰,也累了,便讓眾人回去。
聽雪閣
一進屋,房嬤嬤便出去吩咐上早食,碧藍碧紫忙給楊如期卸下斗篷,換鞋子。
碧青將堂上的事情講給幾人聽,碧綠平時在聽雪閣直來直去慣了,「就是再讀十年,二少爺也趕不上我們大少爺一個手指頭。」
話糙理不糙,幾人都聞言笑了。
房嬤嬤帶著冬雪冬月端了燉好的湯羹上來,楊如期喝了一小口,點頭贊道:「嬤嬤,這湯誰熬的,真不錯,有賞」。
冬月有些歡喜的上前一步應答:「是奴婢,謝小姐賞。」
碧綠上前遞給冬月一弔子銅錢,冬月行禮謝了賞。
喝完湯羹,楊如期擦了擦嘴,等冬雪冬月撤了湯盅下去后,轉頭對碧藍道,「喚銀紅進來,」
片刻后銀紅進了正屋,行了禮,楊如期問,「上回迷藥哪裡弄的?」。
銀紅有些不好意思,難得地紅了臉,「怡香樓里弄的,」
楊如期瞭然,聽到妓院也並沒有什麼感覺,「那裡可能弄到生男胎的秘方?」
銀紅訝然,想了會兒,才回:「奴婢也不知有沒有,小姐想要,奴婢回頭去打聽打聽。」
楊如期點頭,隨即想了下,「巧兒可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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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紅見楊如期問起巧兒,便知這秘方的用處,「進府時就滿了,小姐這是想讓巧兒懷上嗎?」
碧藍幾個在旁邊做著綉活,聽楊如期和銀紅談話,除了碧青,其他幾個都從隻言片語里猜到楊如期的打算。
「若是今年的鄉試,二哥中了,年底老夫人就要為二哥說親了,」憑永樂侯府世襲罔替,楊少武又中了舉人,二叔不出意外最後也會被侯爺請封世子,說親的人家門楣不會低,夢裡楊如期記得,楊少武是中了舉人的。
銀紅知曉,若是讓二房得了個厲害的岳家,便不好對付了,這秘方必須弄到,「小姐,巧兒必須懷孕,而且白氏必須看到秘方。」
楊如期微微一笑道,「這是自然,你速下去打聽。」銀紅行禮退下。
楊如期撐著著頭,似是想起什麼,「外頭守門的是那個丫鬟?」
碧藍看向楊如期,回道:「是書兒」。
「喚她進來,」說完,又對著碧青問道,「玉肌膏可還有?」
碧青思索了一下,便走到楊如期的銅鏡桌上,將一個雕花紋紅木匣子打開,找了一會兒,「小姐,還有兩瓶。」
說罷,書兒就進來了,小丫鬟跪在地上請安,看著有些不安,楊如期含笑讓她起來,「把玉肌膏給書兒,讓她給二少爺身邊的巧兒送去。你跟她說,見二少爺這麼喜歡她,以後前途無量,如今挨了板子不能伺候二少爺,特地給她送玉肌膏祛疤療傷,著重講,等她做了主子調你去她身邊伺候。」
三等丫鬟一般不出院門,侯府小丫鬟眾多,巧兒識不了這麼多人。
碧青拿出一瓶來,臉上心疼的緊,玉肌膏珍貴,對傷疤有奇效,就給這麼一個賤蹄子用,哼。
書兒尊吩咐接過玉肌膏,「奴婢領命,這就去辦」。